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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一儆百,李旭笑了笑,的確是應該對那些冒犯了統治秩序的人殺一儆百。

有脾氣沒有問題,但是發脾氣一定要按規矩來,沒事抓住幾個朝廷的兵將打一頓,這就是很沒有規矩。

沒有規矩自然要付出相應的代價。

“你準備怎麼做?”

皇帝的話讓馬強心頭一喜,看來陛下是應允了他的計劃,准許他來大開殺戒。

其實只要皇帝允許,忠義軍完全不需要烏雲鐵衛這樣的禁衛出手,對付幾個幫主總鏢頭之類的東西那是手到擒來。

“先以騎手將他們圍起來,然後長槍勁弩招呼便可以了。”

李旭搖了搖頭。

忠義軍的方略,不過就是簡單地砍砍殺殺而已。

所謂殺一儆百怎麼殺都是次要的,重點在於誅心,唯有起到了警醒、恐嚇的效果,才算是有意義。

至於用什麼手段,那都是次要的,馬強的回答可謂是完全不得要領。

“蘇徹,你說呢?”

李旭看着一邊的蘇徹。

蘇徹、莫蜚聲乃至燕叄,是李旭着重培養的年輕一代,李從賢、韓瑞之後就該是他們站起來為大虞固守邊疆。

然而成為一名優秀的將領,除了武功好,戰陣方略諳熟於心之外,更要懂人心,明事理,換句話說,政治素養也要過硬才行。

這種事情卻不是天生的,也是要一點點熟悉,一點點培養的。

現下這個當口,李旭就是藉著馬強這齣戲給蘇徹提個醒,至於能漲多少本事那就要看各人的造化了。

“末將以為馬帥的意思還是很穩妥的,那邊也不過是些江湖把式……”

田弘正在一旁和煦地笑着,朝廷的軍將能站在皇帝身邊的都可謂是股肱心腹,然而一個成器的都沒有。

為將之道,又豈是打打殺殺,砍下幾個首級立下戰功就算是完了嗎?《孫子十三篇》里除了講兩軍交戰的策略,更有治國存身的謀略,一腦門子戰勝與殺人的將領或許能是個好將領,但是其格局終究還是有限。

“老令公以為如何?”

李旭轉過頭問向田弘正,皇帝早看出這個老狐狸在一邊看熱鬧。

田弘正念着皇帝前面開出來的條件,也知道這未嘗不是對自己的一樣試探。

“喏,其實朝廷的法度,還是不能不教而誅,重要的是行仁義。”田弘正看着蘇徹和馬強眼睛裡的不服氣,心裡暗地冷笑。

“若是立威,就算是將他們都殺了,雖然說是出了一口惡氣,可這立威又立在何處?”田弘正看着馬強和蘇徹都是一臉懵懂雲山霧罩,這朝廷着實是乏人可用,也難怪皇帝什麼時候都要親自操刀上陣。

李旭心裡明白,田弘正此言卻是應在了實處。

之所以能鬧出如此這般的幺蛾子,究其因果,實在是朝廷威嚴喪盡。要改變局勢,終究逃不過人心二字,而砍下來一堆人頭未必就是立威的最好方式。

威也有許多,桀紂有威,湯武也有威。霸王之威可以破釜沉舟,但是要奠定兩漢六百年天下還是要漢高的鴻鵠大風才行。

“蘇徹,你帶一隊鐵衛去請他們的領頭過來。”李旭也不讓田弘正多說:“也不要多說什麼,就說朕在這裡等他們,他們若是肯服軟,肯過來,也不要折辱他們,帶過來給我見。”

田弘正在一旁嘿嘿直笑,他看明白皇帝這是擔心馬強在中間上下其手。

這件事要是交給馬強來干,恐怕受了辱的忠義軍直接藉機發難將那伙人給砍了。他們所擔心的無非就是瞞不住皇帝,最終吃了掛落。

現在此事已經被皇帝知道,馬強等人的隱憂和躊躇也同時消失,他們現在大可以放手施為。反正死人不會說話,忠義軍真的下手將那些人給砍了,也不會有冤魂來找皇帝伸冤。

所以讓獨立於事外的禁衛直屬來處理,其實也是防了忠義軍一手。

果然,馬強神色閃爍,似乎打算說些什麼。

蘇徹卻沒有給他任何攪擾折騰的時間直接奉命,點起了一隊烏雲鐵衛奔着前面去了。

“令公,我們等上一等?”

皇帝翻身下馬向田弘正發出了邀請,這與其說是邀請,倒不如說是命令。

田弘正呵呵一笑,他根本就沒有拒絕的理由,魏博節度使算是已經看個明白,自己現在最主要的任務大概就是將皇帝陪好。

蘇徹沒有讓皇帝等上太久,很快他就帶着四人趕了過來。

烏雲鐵衛們左右列開,皇帝坐在這中間的椅子上,田弘正和馬強哼哈二將一般站在一旁,馬強的眼神惡狠狠地掃過蘇徹身後的四人,這其中有兩個他還算是熟悉。

“陛下,末將把人帶來了。”

蘇徹向前行了一禮,他這一趟並沒有花費什麼功夫,同忠義軍衝突的“請願民眾”顯然也是做好了準備,很快就確定了能來這裡的人選。

其實李旭在這裡也設計了一個陽謀。

挑頭的領袖從來都不一定是什麼好位置,蘇徹去召集頭領來面聖,一方面這些頭領能夠見到皇帝,另一方面若是有什麼有的沒的,他們也正好成了朝廷打擊報復現成的目標。

然而若是派出幾個替死鬼去,一旦有人經受不住朝廷的威逼利誘叛賣了大傢伙的利益,也一樣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僅僅幾個人選也足夠讓這一伙人的內部小小的動蕩了一番。

不過從蘇徹往返的時間來看,李旭十分確定這伙“群眾”之中似乎早早就商量好了如何回應,而且內部也可謂是比較團結。

排場擺開就是最好的說明,皇帝周圍雖然沒有像往常一樣擺着大駕鹵簿,然而烏雲鐵衛這等高手層層守衛的架勢一放開來,被蘇徹引來的四位便立即知道他們是遇見了大虞帝國的主人。

一番不倫不類的見禮之後,皇帝眼神冷冷地看着下面跪倒的四個人,他們剛剛都通報了各自的身份。

太原神威鏢局總鏢頭,前盧龍節度使帳下都兵馬使武離頗。

出身河東王氏,前代州刺史王守一。

河東地面最大的鹽商之一,白沙門門主包不退。

恆山不老宮宮主宇文鳴。

黑白兩道,士農工商,這四位算是都佔了一個全,河東地面上有頭有臉的人物,說到底也就是他們,也難怪敢同忠義軍這樣的朝廷人馬發生衝突。

這些人既是草莽龍蛇,同時也都有着複雜的背景。

武離頗有盧龍鎮這樣老牌不馴藩鎮的背景,本人又是立足白道的武林大豪,整個河東武林都在他影響之下。

河東王氏自後漢崛起,歷經數朝而不墮,樹大根深,王守一更是朝廷的前任刺史,正經兩千石的大官。

至於包不退這樣以鹽立足的幫派大佬其必然和朝廷的鹽鐵系統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仔細攀扯,或許還能扯出白玉京的一些神仙,少不得還要將韓崗扯出來。

宇文鳴乃是後周皇族,正如李氏在後周崛起一樣,宇文家也一直受到大虞的照顧,既是前朝皇族,同時也能算是本朝親貴。

這樣一個組合擺出來,打殺幾個忠義軍的小兵,割了軍官的耳朵,那還真是不算十分匡外。

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雖然都說的是這麼一個理,可誰來給天子判刑上強制措施呢?

“哎呀,列位鄉賢速速請起,朕還要向你們問政哩。”

李旭臉上春風和煦,內心之中卻也是殺機凜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