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衛偉他們走後，李路卻是睡不着了，他坐起來點了根煙抽，思索着秦明懷的舉動。

先是故意躲着不見，然後是讓一名科長出面，上來就用採購指標作為借口把路封死。

李路不難猜出秦明懷的目的。

半支煙抽調，李路心裡逐漸有了主意。他顯然是不可能讓秦明懷佔著主動權牽着鼻子走的。唐九他們拉來的這筆訂單非常重要，關係到海外貿易關係是否能順利打開。

最關鍵的還是時間，採購這批卡車的緬甸某邦要求的交貨時間，從李路接到電話的時候就已經只剩下一個月。這一路上用掉了八天的時間，留給李路的，滿打滿算二十二天。這裡面光是把這批車運到西南那邊去就需要至少十五天，為了保證能夠順利交付，李路必須要留出五天的餘量來。

換言之，他必須在這兩天內把訂單敲定下來。

他怎麼可能有閑心去參觀長春城！

他可沒那麼多時間陪秦明懷玩宮心計。

而且，他敢肯定，張衛偉三人一定在外面走廊里等着。

想畢，他起身出門，一開門，果不其然，就看見張衛偉三人站在那裡抽煙。看見門開了，他們連忙圍過來。

李路示意他們進來，關上門之後，低聲布置任務，“老張，大嘴，你們想辦法搞清楚秦明懷的住址，最好查一查他的家庭情況。二哥，留下看着錢。另外，那個楊科長中午估計會過來，你應付他，探探口風。”

“明白。”

三人紛紛點頭，張衛偉和林培森馬上就去了。

李路和李家華到茶几那邊面對面坐下來，李路沉吟着對李家華說，“二哥，咱們可能要用第二套方案了。”

“沒問題，我隨時可以準備。”李家華道。

李路說，“秦明懷肯定有問題，儘管我暫時不知道他是為了什麼，不過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跑不了是為了錢。”

“那咱們給他錢？”李家華微微的點頭，他受余嘉豪的影響比較大，但凡能夠用錢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問題。

“給也不能白給，不能稀里糊塗的給，得搞清楚情況。”李路沉吟着說，“我擔心的是運輸問題。以眼下的情況看，委託長春廠安排運輸恐怕不知道是猴年馬月的事情了。”

李家華道，“那就是第二套方案，我以奮遠公司的名義去申請緊急車皮。港資合資企業，鐵路部門會優先滿足我們的需求。”

搖了搖頭，李路道，“恐怕也來不及了，而且，鐵路部門不一定買賬。奮遠在南方地區有知名度，但在北方地區沒人認識，東北這旮旯也不比其他地方。”

“你打算怎麼做？”李家華問道，他知道李路是有了主意的。

李路微微嘆了口氣，道，“只能冒險用光明廠的名義了。南運軍用物資擁有最高優先權。”

“這個不行吧？”李家華嚇了一跳，“這要讓廠里知道，會追究你責任的。”

李路沉聲說道，“顧不了那麼多了。我已經得到了確鑿的消息，光明廠移交地方會在今年內完成，軍工廠的名號，能用就盡量用。二哥，就這麼定了，你留在這裡，我現在就出去確定車皮的這件事情。”

他不擔心是否能買到車，或者說他更希望秦明懷是個有自己小心思的人，那更便於他的操作。最大的問題是運輸。之前考慮到，秦明懷是裴磊的同學，有這一層關係在，長春廠出面安排運輸那是沒什麼問題的。以長春廠的能量，那是鐵路運輸部門的重點服務對象。

但是眼前的情況出現了變化，秦明懷明顯的不是受委託幫一把老同學同事買一批車這麼簡單，他有更深層次的訴求。

好在李路有多手準備，以光明廠的名義申請緊急軍運車皮，相關的手續文件是齊全的。

因為一旦申請，就是專列，因此，如果被發現，李路是肯定會被廠里嚴肅處理的。專列運輸絕非簡單的事情，非光明廠這樣的軍工大廠，甚至都無權申請。而且哪怕是光明廠，也必須得有後勤運輸部的批准文件。

李路當時把這些相關文件搞到手，只是下意識的存了一個以防萬一的心思。當前的運輸方式除了鐵路，幾乎沒有其他大宗貨物運輸的途徑，而採取海運是根本不會考慮的方式——太慢！

綜合考慮，他決定冒一個大風險。

最好的結果是，正值移交階段的光明廠管理上出現一定程度混亂，那麼李路就可以矇混過關，最壞的結果就是被嚴肅處分，輕則開除，重則坐牢。

人多有多大膽地有多高產，參悟了這個年代的生態環境之後，李路就絲毫的沒有了那些擔心。

不過，他最終還是留了一個心眼。在簽名的時候，他署上的職務是亞洲虎坦克項目首席助理，而不是光明廠保衛科副科長。

軍工大廠需要的緊急貨運專列，鐵路部門自然的很重視。南面在打仗，沒準這專列運輸的卡車就是要給前線送去的。鐵路部門的人再牛氣，也不敢在這方面耽誤時間。馬上進行了編製，答應只需要兩天的時間，就能編組出能夠運載一百五十輛CA10卡車的運輸專列出來。

李路辦完這件事情回到長春廠招待所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八點多。喝了個滿臉通紅的李家華和張衛偉、林培森三人圍着茶几喝茶說話。

看見李路回來，急性子的林培森就拿出一張紙條一口氣的彙報了情況，“三叔，我們查到了秦明懷的地址，他就住在幹部大院，十七號樓三零幺。我和老張側面打聽了一下，秦明懷的老婆前幾年死了，他兒子前幾個月公費出國留學，現在就他一個人住。其他的情況沒打聽到。”

李路接過紙條看了眼，畫有草圖，有詳細的標註，一看就是出自於張衛偉之手，林培森可沒有這功夫，他問道，“他兒子公費留學？去的是美國？”

“對，是美國。”張衛偉道，“聽說是秦明懷費了好大功夫爭取來的指標。為這事，他還和廠里的幾位領導鬧了矛盾。這個事廠里很多人都知道。”

打聽小道消息這些，對在工廠長大的張衛偉來說太簡單了。大爺大媽的叫上一圈，廠里的商店門口香煙遞上一圈嘮會兒嗑，能知道的也就知道了。

“這傢伙要跑。”

李路眉頭微微跳了跳，篤定地說道。

“跑？跑哪去了？”三人愕然。

“美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