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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郭純陽之意,噬魂老人轉世之身託庇於太玄劍派門下,隱居在此。此人說不定凌沖還是熟識,覺醒前幾世記憶,若有心隱匿行跡,凌沖根本尋不出來。晦明童子法力盡復,唯恐天下不亂,叫道:“莫急,待我用法力搜山,只要那廝身在方圓萬里之內,定能將之捉了出來!”凌沖忙道:“不可!那樣動靜太大,驚動了旁人,反倒不美!”

兩人拌嘴幾句,晦明童子撅起嘴生悶氣,凌沖正焦躁間,忽見一道佛光衝天而起,結成一朵白蓮,大有畝許,迎風搖曳,清香遠播,令人十分可愛。當即大喜道:“前方佛光衝天,必有佛門修士在此,且去問上一問。”劍光往佛光之處投去。

晦明童子望了一眼,皺眉道:“這佛光不甚純正,似是半路出家,還夾雜了旁門路數,不是好相與的,你要小心些。”凌沖道聲省得,他曾見普渡神僧出手,果然神通廣大,佛法精微,佛光甚是純正,得了晦明童子提醒,再細瞧那朵白蓮,果然有許多破綻,至少精純之處遠不及普渡神僧,連天星界的元元和尚也有所不及,忽然笑道:“我也是瞧慣了真如修士,那人顯非真如,佛光不純倒也情有可原。”

劍光偏折,頃刻間掠過數十里之遙,落在一處孤峰之上,見頭頂佛光照徹,面前是一團祥光遮掩,內中之人何等模樣卻瞧不分明。凌沖朗聲道:“太玄門下弟子凌沖,不知哪位高僧在此參悟佛法,實在多有得罪,還請現身一見。”

那一團祥光之中發出一個聲音說道:“本是故人,何必多禮?”祥光層層展開,如剝絲抽繭,露出內中人身形。一人盤坐大石之上,滿面微笑,頭頂一道佛光衝天。

凌沖看清那人面容,啊的一聲,登時呆了,叫道:“方兄,居然是你!”那人方面大耳,孔武有力,正是當年與他一同拜入太玄劍派的方有德。二人在入門大比上相識,甚是投機,只是彼時凌衝心切修鍊,得了洞虛劍訣法門,幾乎足不出戶,修鍊劍術,漸漸將之疏遠。此次回山也曾暗中打探,知他下山不久,方有德便被委任了差事,駐守九國之中。

九國地界有太玄弟子看顧,戰亂不起,平素這些國王大臣最喜供奉太玄弟子,接納深交,以為臂助,因此駐守九國乃算一件肥差。凌沖知方有德於劍術無甚天分,反倒與佛有緣,兩道佛門小神童不參自悟,誰知這廝放着天下千萬僧人苦求不得的天分,偏要學甚麼道家劍術。南轅北轍,註定今生修道不會有甚進益,能派駐九國之中,好吃好喝,也算得了個好歸宿,甚替他高興。

凌衝要伸手拍他肩膀,忽然手一縮,說道:“不對!你不是方兄,你是噬魂老人!”方有德哈哈一笑,竟有幾分邪魅之意,說道:“凌老弟,噬魂老人之稱乃是數世之前所用,早已不記得了。今生我便是方有德,是那個在大比中與你結識,一同喝酒吃肉,豬油蒙了心,非要捨棄佛門神通,轉學玄門劍術的方有德!”

凌沖見他面相粗豪,只目中多了幾分神采,甚是靈動,與粗手大腳的外貌大有不同,已知面前這位大漢正是噬魂老人轉世之身,特意放起佛光,引自家前來。噬魂老人可謂臭名昭著,不知害死多少無辜人命,一手立下噬魂道,創下噬魂劫法,更可謂流毒無窮。正道中人,大多隻聞其名,不見其人,但每提其名,皆咬牙切齒,恨不能親自將之手刃。

凌沖身為太玄弟子,本當拔劍刺去,不知怎的,反覺十分有趣,甚至天下第一號大魔頭當面,不但不覺厭惡,還有幾分親切,脫口道:“老方瞞得我好苦!你那一手狗屁噬魂劫法,可把老子害苦了!”

方有德眉頭微挑,似乎頗感意外,笑問:“老弟不怕我么?”凌沖笑道:“怕!怎麼不怕!你這天下第一老魔當面,我生怕你隨時將我煉了魂去。只是家師此刻想來在太象宮中閑眺,若是方兄對我不利,他老人家定會再讓你轉世個幾回。”

方有德哈哈大笑,凌沖說的也是實情,但言下之意還是將他當成了方有德,而非噬魂老人,笑道:“老弟真是妙人,趣人!實不相瞞,我的確忌憚郭掌教,但也還不至於怕了他。我與老弟相識之時,確是方有德,直至前幾日才忽然蘇醒前世記憶。前世作惡太多,以至於遭了劫數,被奪魂道人暗算,肉身僵死,元神墮入輪迴,散成無數碎片,轉劫幾世,兀自渾渾噩噩,還是多虧當初大雲那廝以噬魂神通暗算一干入門弟子,我將他一縷分神無意中煉化,這才覺悟前生今世。”

以噬魂老人的手段,就算境界不濟,卻也不甚懼怕郭純陽,但凌沖從他口中聽聞“作惡多端,遭了報應”幾字,還是頗有荒謬之感,取笑道:“難不成方兄當真皈依了佛門,放下屠刀,不再害人了么?”

方有德笑道:“老弟果然慧眼如炬,實不相瞞,老哥的確開始參悟佛門神通,轉化異種真氣,想要鑄就金身,成就真如。你來看!”大腦袋一搖,七道佛光迸發,潺潺如水,在腦後連為一圈悠然神光。

凌沖驚訝的合不攏嘴來,叫道:“七道神通!方兄果然深有慧根,日後說不定真要鑄就金身,擺脫魔道呢!”方有德收了神通,正色道:“我創下噬魂劫法,立下噬魂道統,生平害人無數。那也沒甚麼,魔道中亦有正果,因果牽纏之下,我亦不懼。但我修鍊噬魂劫法越來越深,驚覺其中有一處絕大隱患,正要閉關參研,將之彌補。卻被奪魂道人暗算,他自家獨掌大權。我輪迴數世,飄飄蕩蕩,忽有一線佛光照徹元神,方才有了覺悟之機。”

“玄魔兩道修鍊之法天生衝突,我思前想後,要補全噬魂劫法,唯有從佛門法術下手,因此多讀佛經,居然被我參悟出幾道小神通。當年普濟神僧攜佛火心燈前來助陣,末了曾見我一面,將楞伽寺佛法盡數傳授,不曾藏私。我這幾年就在這孤峰之上枯坐,閉關演法,不想噬魂劫法的破綻不曾堵上,自家心性卻漸趨與佛門要旨暗合。你若再晚回來幾年,說不定我真要剃了禿瓢去廟裡撞鐘了!”他說的詼諧,其中之兇險奇遇、大起大落,又豈能隻言片語便即揭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