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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幣是美好的,無論是在夢裡還是夢外。

巴里特握着這枚唯一得到的“美好”,食指和中指慢慢摩挲着,感受它那金子獨有的細膩質感,感受它表面凹凸不平的紋路,感受它在掌心微微發燙,有如一團火焰。

不管‘她’是不是女王,至少它是金的,巴里特在心裡想道。

戈恩·燃爐在他旁邊“輕聲”哼着歌謠,歌謠的名字叫《像籮筐一樣美麗的少女》。這是一首地道的矮人族歌謠,曲調中帶着這個種族特有的那種豪邁,即便它是一首情歌:

“如此美麗的姑娘,腰身壯似籮筐,鬍鬚茂密柔順,聲音如鍾洪亮;

肩像大地般寬廣,能將酒桶鼎扛,矮人都為她傾倒,為她訴說衷腸;

我要騎着塔布山羊,來到她的家鄉,我把戰錘當做聘禮,她用啤酒作為嫁妝;

礦石也放生歌唱,岩漿更歡快流淌,敲起矮人的鐵砧,讓鍛造之聲響徹山崗;

......”

戈恩更多的時候會用矮人語哼唱,但有時也會用通用語,尤其是在巴里特心情不好的時候。因為這個矮子知道他不喜歡這首歌。

在巴里特看來那實在算不上是一首好歌,又或者翻譯成通用語時讓它失去了原有的韻味。總之,每當矮人開始哼唱時,他就感覺即便是魔鬼的低語也不會比這更“邪惡”。

“‘邪惡’會藏身於夢境的細節之中”。突然間,這樣一句特別的話語從巴里特的腦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現,他感覺這句話很是熟悉,卻不記得究竟是誰和他說。

眼前遇到的熟悉而又陌生的東西太多啦,所以這樣一句莫名其妙的話也沒什麼好在意的。

巴里特伸手摸了摸自己左側的腰間,想把手中的金幣放進牛皮袋子里,但是他突然發現平時一直掛在那裡的牛皮袋子,也和腳上的龍皮靴子一樣,消失不見了。

很好,我至少沒把自己丟了,巴里特有些懊惱。

他又下意識的摸索了下自己的上衣,想將金幣放在皮甲的內兜里。這時,他又發現自己身上穿的並非是那套價值不菲的石化牛皮做的皮甲?而是一件普通的深灰色亞麻長衫。

這件衣服並非是自己的,但卻依然有些眼熟,不,應該說是是特別的眼熟。巴里特仔細思索了下,這不是以前我老爹常穿的那件衣服么?怎麼套在了我的身上?

他晃了晃自己的腦袋,卻發現什麼都想不起來。

該死,我昨天一定是喝多了!巴里特拍了拍額頭。我到底喝的是什麼?一整瓶青亭島出產的金色朗姆酒?還是一整桶加蘭諾出產的摻了石榴糖漿的烈性黑啤?

如果不是這樣的話,我不會連靴子、皮甲、牛皮袋子丟在了哪裡都不知道,還莫名其妙的套上了我老爹的舊衣服。

上一次這麼落魄還得追溯到剛來到豬灣的那段時間,那時的他除了隨身的那柄諾德制式長劍和半塊干硬的黑麥麵包外,幾乎一無所有。

我的長劍!蠻子猛然想到。他趕忙摸了摸自己右側的腰間,手掌觸碰到了一片熟悉的冰冷。那觸感彷彿與自己的血脈相連,猶如手臂的延伸,不由得讓他長舒了一口氣。

巴里特又低下頭確認了一遍,長劍果然還掛在那裡,這着實讓他安心不少。

“看來你雖然丟掉了你厚實的鱗甲,卻還沒丟掉你的利爪。”矮人的聲音適時響起。

“那你正好相反。”巴里特諷刺了一句,“你雖然沒有利爪,但至少身上的龜殼還足夠的厚。”

矮人聽完非但沒有發火,反而是趴在地上哈哈大笑了起來。他笑的是如此的誇張,已經達到了滿地打滾的程度。

“你說的不錯,利爪確實要比龜殼更有用,它能幫助你獲得食物,而龜殼卻不能讓你填飽肚子。”矮人喘息的從地上爬了起來,“不過你以前可不會說出這樣尖酸刻薄的話,過去你總是管我叫‘毒蛇戈恩’,認為我說話狠毒,喜歡損人,但在我看來,你乾的也不錯。”

“諺語中這樣說過,‘與狗為伴,學會狗叫;與狼為伍,學會狼嚎。’”巴里特看着戈恩,“這都是拜你所賜,你這個說話總喜歡帶着諷刺的矮人。”

“以你我的關係,不用對我說謝謝,這是我應該做的。”矮人厚顏的說,“不過如果你硬要感謝的話,我也不是不能接受。但我堅決不要那枚金幣,因為它是你的,只屬於你!”

“我也不會把它給你,如果想要的話,就自己去樹上挖,那兒有很多。”

矮人拍了拍身後那副巨大的鳶形盾,“這我可辦不到,你忘了么,我只有‘龜殼’,而沒有‘利爪’。”

戈恩說完之後,看着遠方的天邊,淡然的表情突然有些嚴肅,“嘿,大個子,起風了,我們得找個背風的地方避一避,我可不想讓我的鬍子里灌滿黃沙。”

巴里特順着矮人的目光望去,在紅色與黃色交接的天邊,一陣狂風正捲起漫天的黃沙,在無邊際的沙漠中肆虐。狂風正朝着他們襲來,越來越近,巴里特二人不得不沿着樹榦飛奔,去躲到風吹不到的背面。

蠻子和矮人將背緊貼在樹榦上,等待着狂風的到來。

奇怪的是,颶風雖然遮天蔽日一般,卷着砂礫從冷杉樹的兩邊呼嘯而過,卻難以撼動這棵樹分毫,巴里特躲在樹的背面甚至連一絲清風都感覺不到。他抬起頭,發現這棵冷杉樹甚至連最末端的樹梢都沒有在風中有一絲顫抖。

矮人也靠着樹榦,他看到巴里特的手掌中仍攥那枚着金幣,便說道,“如果你不知道應該把它放哪兒的話,我建議你可以把它放在腦子裡。”

“什麼放在腦子裡?”蠻子低頭看着矮人,表情有些疑惑。

“金幣!”戈恩指了指蠻子的手掌。

“金幣放在哪?”巴里特又問?

“放在腦子裡。”矮人平靜的回答。

“什麼放在......”巴里特止住了自己愚蠢的提問,我一定是被這個矮子氣瘋了,“你讓我把這枚金幣放進腦袋裡?你難道是瘋了么?”

“瘋了嗎?也許吧,不過這並不重要。”矮人滿不在乎的說道,“你只需要把金幣放在手心中,然後這樣......”戈恩用手掌拍了下自己腦門,“它自然就進去了。”矮人一臉的淡然,“不信你可以試試。憑我們這麼多年的交情,難道我還會騙你么?試試吧,又不會失去什麼。”

這個矮人雖然喜歡惹禍,喜歡挖苦人,但確實從沒有欺騙過巴里特,而且十分忠誠,又或者說,不得不忠誠,因為除了巴里特外,沒有人願意和這個矮子組隊。

試試?蠻子看着掌心中的金幣。試試!反正也沒什麼損失。

他將手掌拍向自己的額頭,眉心之處碰到一陣火熱,那是金幣在他的手掌中被摩挲後的溫度,一直沒有降下來。

火熱順着眉心鑽了進去,待巴里特將手掌從額頭上拿下,金幣果然不見了......

“看,我說的沒錯吧。”矮人的表情充滿了洋洋自得,“你甚至還可以把腰上的那柄劍也放進去,不過我個人建議你不要這麼做,因為那動作實在有些傻。”他再次哈哈大笑了起來。

手握利劍朝自己的額頭刺入?不,傻子都不會這麼做的,無論這是否是真的。

……

肆虐的狂風發泄完自己的憤怒之後,漸漸平息了下來,暗紅色的天空和亮紫色的閃電再次充斥着視野,死灰色的彗星仍不知疲倦的奔跑。

巴里特望着天空愣愣出神,無底深淵中的景色也不過如此吧,他想道。

“我去周圍轉轉,你自己留心。”矮人說道,“如果我能找到只山羊回來就更好了,最好是塔布羊,你知道的,熱辣塔布羊排的味道可是沒有人能拒絕的,除非你是個不吃辣的娘炮!”

你在開玩笑,這地方能有羊?巴里特疑惑不已。他看着這個瘋言瘋語的矮人“輕聲”的哼着歌謠,繞着樹榦漸漸消失在了視野中。

隱約間,巴里特感覺周圍的一切似乎都慢慢模糊了起來。他四顧望去,發現矮人剛離開沒多久,沙漠之中便起了一層淡淡的薄霧。

薄霧猶如兌了水的牛奶一般,彌散在空氣中,給一切景物都遮上了一層白紗。霧氣中隱隱傳來一陣陣的模糊不清的低語,其中似乎還夾雜着叫喊和嘶吼。這些聲音有時像是一群人在一句接一句的不間斷交談;而有時,又像是一個人在同時的大笑、哭泣、怒吼、以及輕吟。

“戈恩?”巴里特朝矮人離開的方向喊了一句。

沒有迴音。

蠻子又將聲音提高,“嘿,矮子,你在哪?”

依然毫無音訊。

巴里特皺了皺眉,用手摸着冷杉樹冰冷的樹榦,沿着矮人離開的方向前走着。這樣走至少不會迷失方向,最糟糕的結局也不過是繞樹一周回到原點。

他走了沒多久,便在前方赫然發現了一個近五米多高的大樹洞。樹洞的角度是斜向下的,其內部黝黑,沒有一絲光亮,彷彿通向了另一個世界。

要不要進去呢?巴里特猶豫着。他的腦子裡一直充滿了各種迷茫、不解和疑惑,以至於行事風格與以往大相徑庭,少了很多果斷和決然。

這時,樹洞深處卻似乎傳來了矮人的呼喊。那聲音飄忽不清,難以分辨,但即便這樣,巴里特也下定決心決定要進去查看一番。

他將腰間的長劍拔出,雙手緊握,一隻腳謹慎的往樹洞中蹭着。

而當巴里特的腳尖剛剛進入到樹洞之中的那一剎那,一股難以抗拒的力量猛然的將他往樹洞深處拽去。

那股力量是如此的大,以至於蠻子哪怕將渾身的肌肉鼓起也無法抵擋分毫。只一眨眼的功夫,他整個人便被拽進了樹洞深處。

他大聲的呼喊,喉嚨卻無法如願發出任何聲音,猶如一個張牙舞爪的啞人,任由自己的身體一直往下,一直往下,直到......

巴里特猛然驚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