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物的身影被最後那一絲陽光拉得老長。它眷戀、躊躇，尚不肯乾脆的退去，而黑暗則死命的拽着它的臂膀，想要將它從這片大地上拖離，從而真正的主宰。

低矮的石頭房子里出來了少量的灰矮人，他們有的注意到了巴里特等人，有的，則專心的忙着自己手上的工作。

如果不是眼前這位從煙草叢中鑽出的光頭，巴里特估計自己此時，肯定已經坐在了一家地下酒館內，和身後那些小夥子們好好喝上幾杯了。

他會先簡單吹噓下自己的冒險經歷，然後再教這些年輕人一些冒險中常用到的活命小技巧，最後一臉淡然的看着他們崇拜自己。

可惜，眼下他只能先耐下心來，聽這個光頭灰矮人的喋喋不休。

“如果我能再年輕兩百歲……，不，那對你們太不公平了，一百五十歲時候的我可以算是‘鋒刃之城’中最強大的戰士，你們沒有一絲的勝算。”灰矮人村長摸了摸自己的光頭，十分自信的說，“所以，我只需要再年輕50歲，是的，50歲就足夠了，我將會把你和你的那個蠢貨同伴，揍成只會嗷嗷亂叫的狗頭人。”

“也許吧。”巴里特淡淡的回答，“關於把對方揍成狗頭人這一點，你需要年輕50歲才行。而我，眼下就能輕鬆做到。”他深吸一口氣，讓自己的塊頭變得更大。

事實上我前次來這裡的時候，就已經這麼做過了。

那是一場英勇的戰鬥，可惜不會有吟遊詩人去廣為傳唱。當時巴里特和灰矮人雙方都還算克制，彼此都沒有使用武器。蠻子拳打腳踢的揍飛了一個又一個，甚至打的興起時，還給了他的矮人同伴一個重拳。

不過，這些鐵灰色皮膚的矮傢伙們卻實在有些皮糙肉厚。蠻子可以徒手打倒三個、五個、十個，甚至更多的灰矮子，但是上百個？不，他還做不到。

“輕鬆做到？哼，操奪心魔他老娘的觸鬚，你大可以過來試試！即便是現在的我，也能輕鬆的把你的膝蓋打碎，然後把你的臭臉坐在屁股底下！”

灰矮人村長把搭在腳背上的鬍子撩起，隨手盤在了腰間，似乎準備和蠻子比劃兩下，“我已經有些忘記你那天瘋狂逃竄的狼狽樣子，眼前正好有機會幫我回憶回憶。說實話，那情景簡直比馬戲團里狗熊和熊地精跳舞的節目還搞笑，我那天晚上在夢裡笑醒好幾次。”

你確定不是因為肋骨斷了而疼醒的？巴里特腹誹。這話他沒說出口，他騎士並不想和村莊的主人們再鬧到要動手的程度。

“噗，哈哈……”灰矮人村長像是想道什麼了似的，突然間瘋狂的大笑了起來。他笑的上氣不接下氣，到後面幾乎已經沒有了吸氣的聲音，以至於那張鐵灰色的皺臉，甚至因為長時間的憋氣而帶上了一絲紅暈。

他不會這麼笑着笑着，就不行了吧。巴里特很擔心眼前這個灰矮人村長，會因為莫名其妙的瘋笑而直接背過氣去，再也起不來。

蠻子謹慎的朝周圍望了望，發現不遠處有幾個灰矮人注意到了這面的情況，所幸他們暫時還沒有過來的打算。然後巴里特又給身後的幾個年輕人們打了手勢，他決定眼前這傢伙一旦暈倒，就立刻跳上馬再次逃走。

還好，瘋笑的灰矮人回過氣來了。

“哦，干奪心魔他娘的屁股，我剛才差點進了莫拉丁的神國，如果他會給我留個門縫的話。”灰矮人村長大口的吸着氣，“我又回憶起十幾年前那次從馬戲團看到的，狗熊和熊地精跳舞的場景了。說實話，那個節目確實要比你的狼狽逃跑更有趣一些。不，應該說是有趣很多！我相信那支馬戲團單靠這一個節目，就能賺到比地精還要多的金幣。”

“噢，莫拉丁在上，我真應該經常多念道幾句。”灰矮人村長抹了抹眼睛裡笑出的淚水，“這個有趣到極點的表演，當時就讓我覺得，帶領我的氏族冒險從幽暗地域里走出來，是一項無比正確的決定。如果我有機會再去一次獅鷲王國的話，一定要再去那個馬戲團看一看。是的，為了這個我甚至願意和奪心魔坐在一起吃早餐，而不是直接去干它的老娘。”

“你確定那些長着觸鬚的邪惡生物會有老娘？”巴里特鄒着眉頭問。

在他聽過的傳言中，奪心魔的誕生，是將它們腦池裡那紫色蝌蚪狀的幼體，植入宿主的腦袋中，讓幼體吃掉宿主腦灰質，並取而代之與宿主腦幹融合，從而產生出的一種詭異生物么，並沒有所謂的，嗯，老娘。

“好吧，好吧，這麼說確實不太準確，雖然我知道這種噁心的生物並沒有老娘，但我也可以去干它們的主腦。”灰矮人村長對巴里特說，然後又突然笑了一聲，“相信我，想出那個節目的人絕對就是天才！”

哪個節目？是狗熊和熊地精跳舞，還是你去干奪心魔的主腦？說實話，我更期待後一個。巴里特在心裡腹誹。

矮人村長說完後，又獃獃的立在原地，雙眼凝視着虛空，傻傻的笑了幾聲。

我是不是應該把這個神經病一樣的傢伙留在這裡，然後直接離開？巴里特猶豫着。但是還沒等他作出決定，光頭村長便又發話了。

“嘿，你們是想在這裡留宿的，對吧？”他對巴里特等人問道，“算了，我突然感覺把你這個大個子揍趴下，也不是那麼有趣了。雖然你確實可以變得更有趣一些，畢竟你的身材和熊地精差不多的壯，但是我要去哪兒才能找到頭會跳舞的母熊呢？相信我，這才是最難辦的。”

“……”巴里特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過來吧，你們今天可以住在我的家裡，明天也行，後天也可以，但大後天不行，因為我要開始烘烤煙葉了，到時候屋子裡會熱的受不了的。”灰矮人村長頗為好心的作出了邀請，“要我說，煙葉可真稱得上是一種絕妙的好東西，讓人放鬆、愉悅、舒爽、通透。哈，我真應該當個詩人！對了，你們有人喜歡這東西的么？沒有？一個都沒有么？大個子你也不喜歡？那可真是太遺憾了。”

“我認識的一個法師倒是很喜歡抽煙斗。”巴里特隨口說道。

“那他一定是個懂得享受的人！”灰矮人村長領着巴里特等人朝煙葉旁邊的石屋走去，“來到地表世界可真稱得上是一個英明的決定！”他自我誇耀，“幽暗地域的鋒刃之城內可沒有這種好東西。在那裡，你除了拚命的工作就是拚命的戰鬥，生活沒有一絲喘息。你要麼當監工去壓迫別人，要麼當奴隸被別人壓迫。底棲魔魚、澤地熊人、牛頭人，還有卓爾精靈，大家打來打去的，沒有一天不在打仗。”

灰矮人村長嘆了口氣，“當然，現在的幽暗地域已經是那些卓爾精靈的天下了。當初那些奪心魔、眼魔等及其恐怖的種族，被你們法師看不順眼消滅乾淨後，地底就再也沒有哪個種族能夠單獨和卓爾精靈們抗衡了。羅絲那個老婊子現在猖狂的很，你們人類法師當初在神戰的時候，怎麼不順道把她也消滅掉呢？”

“當初那是信仰之戰，為的是人類本身的信仰問題。”關於這麼著名的事件，巴里特還是稍微了解一些的，“而人類之中就幾乎沒有信仰蜘蛛女神的，所以……”

“那可真是太遺憾了。”灰矮人村長聳了下肩，“不過，在我從幽暗地域里逃出來的最近這一百多年時間裡，那個老婊子過得也挺鬧心的。”

“為什麼？”巴里特問。他想知道更多地底世界的情況。

“因為那些恐怖的奪心魔又回來了。”灰矮人村長十分嚴肅的說，“雖然我已經離開幽暗地域很久了，但是那裡發生的很多事情，我還是有門道能打聽出一些的。你們可能也聽到一些風聲了，是的，有一支奪心魔氏族從異位面回來了，重新回到了主物質位面，回到了幽暗地域。莫拉丁在上，天知道這裡面究竟發生了什麼。”

奪心魔！巴里特在心底暗暗記下，他感覺上次攻擊他的那些怪物里，就應該就有奪心魔。

“喏，到了，這就是我的家，注意你們的額頭。我並不是擔心你們的腦袋會被撞出大包，而是擔心我的門框會被撞壞。曾經有個食人魔將我的門框整個撞爛了，雖然最後賠了錢，但我可不想再進行第三次修理。”灰矮人村長說，“錢？你們在這裡住，我並不會收你們的錢的。但我也不會管你們的飯，因為連我自己都不知道一會兒要去哪填飽肚子。”

“感謝你的大度和慷慨。”巴里特真心的說，“晚飯由我們來搞定，你可以嘗嘗我的手藝，不會失望的。”

“那倒感情好，沒想到你這傢伙居然還是個廚子？”灰矮人村長好奇的看了巴里特一眼，緊接着又囑咐道，“把你們的馬栓好，如果半夜跑了我可不管。更主要的是，如果它們敢碰我辛苦種出來的寶貝煙葉，我一定會把它們都宰了。嘿，小地精，尤其是你的那隻山羊，務必要保證它離我的煙葉遠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