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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暖而美味的食物,讓巴里特從冰冷、麻木的殭屍,重新成為了活人。

但是活人的感覺卻並不算好,疲憊和酸痛從身體的各個角落裡鑽了出來,睡意和睏倦也吹響了進攻的號角。他身體最後的一點力量全都集中在了胃部,渴望憑此製造處更多援軍。但是援軍的到達總是需要時間,而此時的蠻子,就連大腦都已近乎失守。

巴里特靠在椅子上,毫無風度的打了個嗝,狀態有些恍惚。對面那個白髮守衛的嘴唇在不斷的開開合合,似乎在對他說著什麼。

但是那些話語在叩響了他的耳膜後,卻未進到他的腦海中,只是在他的耳邊一遍又一遍的回蕩,其中似乎還夾雜着一絲女童幼稚、清脆的聲音,但這並未引起巴里特的注意。

我需要再來點酒清醒下,他這樣想着。

“稍等。”巴里特打斷了對面之人的話語,並揚手朝酒館老闆喊道,“再給我來杯酒。”隨後又轉向白髮守衛,“抱歉,你剛才說你叫什麼來着?”

“魯伯特,魯伯特·埃弗雷。”對方微笑着回答,“你的臉色似乎不太好,受傷了么?需不需要幫你叫個醫者過來看看?”

“不,謝謝。醫者管不了這個,如果是法師的話,倒是有不少辦法。”巴里特從酒館老闆的手中接過黑麥啤酒,並狠狠的灌了一口。

酒精揮舞着鏈枷開始衝鋒,將疲憊從大腦中驅逐了出去,並臨時佔領了那裡。巴里特感覺自己的狀態好了一些。

“為什麼?”名為魯伯特的守衛眉毛上揚,表現出了適度的好奇,“什麼樣的傷不需要醫者,反而需要法師呢?難道是……”

“是的,就像你猜的那樣,一點魔法傷害。”巴里特點頭承認,這沒什麼不可說的。

“這可不是什麼小事。”白髮守衛說,“像我們這樣的普通人,可沒有法師那種天生的魔法抗性。”

“但並不嚴重,休息幾天就會沒事。”蠻子對自己的身體很有信心,“人們不常說,世上萬物都被魔力沾染,而普通人與法師的區別,只是因為我們沒有達到質變那條的線而已。這次受傷過後,說不定我也會成為法師。”他開着玩笑,一口喝進去半杯。

“能對像你這樣的冒險者造成傷害,對方的實力一定很不錯。”魯伯特衷心的說,“是魔獸造成的么?在三葉城周邊?如果你成功殺掉了它,我會幫你去申請獎賞的。相信我,負責城防的埃爾羅男爵對此從不吝嗇。”

“不,我並沒有幹掉它。”巴里特又喝了口酒,周圍的景象在他的眼前模糊了下。

在恍惚中,他感覺自己似乎又回到了那座被封印的小鎮。四周暢快的大笑變成了亡者痛苦的嘶吟,溫暖的陽光也不復存在,清冷的月光從窗口投進。

那些喝酒聊天的守衛們,也都成為了一個個身着盔甲的骷髏,而坐在他對面的這位白髮長者,也換成了弗里德子爵的模樣。那雙隱藏在獅鷲頭盔下的雙眼,再一次綻放出冰藍的光芒……

巴里特用力晃了晃腦袋,景色恢復如初。

“你的意思是說,那隻魔獸到現在還活着?”魯伯特雙手緊握,露出了些許焦急,“這需要貼出告示,通知過往的旅人注意安全”

“不,它並沒有活着。”

“但你剛才說你沒殺掉它。”白髮守衛指出他話語中的漏洞。

“是的,這很正常,因為它原本就是死的。”巴里特感覺自己的大腦隱隱作痛,酒精似乎開始節節敗退。他又狠狠的喝了一口。

“死的?”對方面露驚訝,“然後又傷到了你?怎麼可能。”

“很簡單,因為它是亡靈啊。”巴里特一隻手捂着太陽穴說道,“它們都是亡靈,所有的都是!”

“你遇到了亡靈?”白髮守衛恍然大悟,“它們在哪?麻煩你說的具體些。”他臉上那和藹的笑容在聽到‘亡靈’兩個字後便已不復存在。

“這件事太複雜了,我也不是很清楚。我是個冒險者,只負責完成任務,如果你想要知道全部事情的話,就自己去問阿爾文法師吧。”巴里特將最後一點酒喝乾,想要招呼酒館老闆再來一杯。可是老闆此時並不在櫃檯內,似乎在忙着別的事情。

他拿着酒杯蹣跚的站起身,想要自己去櫃檯內倒酒。但是他剛剛走上兩步,便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在無邊的黑暗中,巴里特隱約聽到腦海中似乎有什麼聲音在呼喚着自己,那聲音是如此的熟悉,但他卻想不起聲音的主人究竟是誰。

但是,他實在是有些累,不想回應這個聲音,只想沉沉的睡去。

……

不知過了多久,當巴里特再次睜眼時,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張有些破舊的木床上。陽光從窗口直直的照射着他的臉龐,明亮而刺眼,不由得令他在心裡舒了口氣。

巴里特微眯着眼睛,慢慢從床鋪上直起身來。身體的關節吱嘎作響,似乎很久都沒運動過了,顯得有些僵硬。但是他的精神卻十分飽滿,甚至還有點神采奕奕。

起身後,他下意識的觀察着四周。

屋內的擺設及其的簡單,除了床鋪幾乎別無他物。床鋪大約有七、八張的樣子,但現在就只有他一個人躺在上面。每張床鋪旁邊都立着一根銹跡斑斑的銅質燭台,有些床鋪的床單上還帶着暗紅色的血跡,但是整體卻被清洗的十分乾爽。

在青灰色石頭壘成的牆壁上,還有一些用木炭畫出幼稚塗鴉,塗鴉的內容有線條簡單的人物、牲畜,還有一些長着尖牙和利爪的怪物,似乎是出自某個孩童的筆下。

窗外的對面是一間低矮的茅草頂畜欄,一頭奶牛在畜欄內悠閑的吃着青草。有位頭戴圍巾的中年婦女在奶牛的腹部熟練的擠着牛奶。而在中年婦女的旁邊,另有一個年輕女孩,正在大桶中,用一根頂端帶着圓盤的木棍,將擠完的牛奶攪拌出黃油。

巴里特深呼一口氣,突然感覺自己的脖子隱隱的有點痛、又有點癢。他伸手摸去,碰到了一片柔軟、粘滑的不知名事物。

他用手掌摸了摸,又捏了捏。這個不知名的東西吸附在他的脖頸上,慵懶的蠕動了下,卻不肯離開。

該死的,是水蛭!巴里特在心裡大罵。他下意識的想要用力將這個醜陋的‘吸血鬼’從脖頸中拽離。

但就在這時,從門口出現的一個女性聲音,阻止了他的這種蠻橫舉動。

“不要這麼做。”女人身穿天青色的半袖長裙,從門口端着托盤走到他的身邊,“小潘妮幫了你很大的忙,你這麼做不僅會傷害到她,也會傷害你自己。”

小潘妮?呵,居然還會有人給水蛭起名字。

“它只是在貪婪的吸我的血而已。”巴里特不服氣的說,但手上的動作卻沒有繼續。

“你剛被送來的時候,身上的溫度滾燙到能將雞蛋煎熟,即便用了草藥也高燒不止。如果不是小潘妮的話,你的腦子早被煮成沸騰的洋蔥湯了。”女人用手輕輕的拍了拍他脖頸上的水蛭,緊接着,這個醜陋的‘吸血鬼’就自動掉在了女人的手掌中。

“我生病了?”巴里特愕然的說。

“哈,你以為呢?”女人彷彿聽到了一個十分好笑的笑話,“你當時被城防守衛們送來時,已經燒的完全神志不清了,嘴裡胡亂的說著很多不着邊際的話語。什麼地底矮人啦、小鎮亡靈啦、啦什麼的……”

巴里特額頭出現了一層細汗,“你說的,都是真的?”肯定是真的,否則不會有人知道這種莫可名狀的東西的。

“當然!”女人親昵的摸了摸水蛭,將其放在了托盤上,“而你念叨次數最多的,似乎是一個人的名字。”

“誰?”

“瑞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