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牢之中，巴里特背靠牆壁坐在地上，將手中的肉球扔向對面的牆壁。

肉球顏色暗紅，大小有如蘋果，質地頗有彈性，在撞到牆面之後又‘咚’的一聲反彈回來，被蠻子在半空中伸手接住。

“上次亂斗之後，你為什麼沒搬去角鬥士營地？我的朋友。”靈魂商人的聲音從牆壁另一側傳來，“從三次亂斗中殺出來的角鬥士們，其實已經不能算是囚犯了。而且你們在營地內的活動相對比較自由，雖然也是處在關押狀態，但卻能在裡面隨意走動。而且我聽說那裡的伙食還很不錯。我的意思是說，至少比這裡要強。”

“我如果走了，你獨自在這裡豈不是很寂寞？”巴里特將手裡的肉球再次朝牆面扔去，“反正魔鬼們同意了我的要求，允許我繼續待在這裡，而不是搬到那個所謂的角鬥士營地去。”他又將反彈回來的肉球接住，“話說，你到底還要在這裡關多久？”

“應該還要四、五十頓飯左右吧。”靈魂商人不太確定的說，“怎麼，有事情？我就知道你這麼問肯定有事情！”他發出了嘶啞的笑聲。

巴里特並沒有直接將目的說出，“你出去之後，是不是要回到主物質世界？”他又問道。

“當然了！否則還能去哪兒？在這個鬼地方難道還沒又待夠么？”靈魂商人用反問回答。隨後他又哀怨的嘆了口氣，“這次欠下的債可着實有點大，也不知道多久才能還清。唉，真希望這個世界上窮苦無助的人能再多一點，那樣的話，我們的生活該有多麼美好……”

“嘿，你這麼說可就太過分了，你不是說你是在幫助他們么？”巴里特回頭很是不滿的敲了敲身後的牆壁。

也正因這個動作，反彈回的肉球沒有被接住，而是直接飛向了巴里特的腦袋。他側頭躲開了肉球的“偷襲”，用眼睛追蹤着肉球撞在耳邊的牆面上後，又咕嚕咕嚕的滾落在地。

這東西像皮球一般蹦躂了好幾下，最終停在了自己腳邊的不遠處。

巴里特伸出手朝肉球勾了勾手指，圓滾滾的肉球便突然伸展出四條觸手，歡快的跑跳回到他的身邊。肉球用觸手靈敏的攀上了他的大腿，又一路向上爬到肩膀。在親昵的用身體蹭了蹭蠻子的臉後，肉球又順着胳膊滑落在了他左手的手心中。

用手背擦掉臉上蹭到的灰塵，巴里特將肉球顛了兩下，再次朝對面的牆壁扔去。

“是的，不管你信不信，我確實是在幫助那些困苦之人。但前提是，得有人需要我去幫助啊，那樣才會有生意可做。”靈魂商人說，“我首先是個商人，幫助他人只是整個生意中的一部分。”

巴里特不想和對方討論人性方面的問題，因為這類事情很難分辨其中的對錯，“你回到主物質世界後，能幫我個忙么？”他將肉球扔到空中，又隨手接住。

“當然可以！”靈魂商人提高了聲音，“是要把你的遺囑帶給什麼人么？是你的妻子，還是你的孩子？對了，你不是跟我說過你沒結過婚么？難道是私生子？”

“放屁，我才不會死在這裡呢！”巴里特沒好氣的說，“並不是遺囑，而是一個口信。”

“遺囑、口信，在我看來都差不多。說吧，是給誰的？某位領主，還某個國王？”靈魂商人語氣里透着調侃，“千萬不要告訴我你的真實身份其實是某個國家的王子，那以後我就必須得叫你‘殿下’了。尊貴的巴里特殿下，您有什麼吩咐？”

巴里特並沒有理會對方的取笑，“你回去之後如果有時間的話，替我去趟魔法協會，我是說慕雅城邦頭頂上的那個。然後幫我在協會裡找一個叫‘克瑞斯·布萊恩’的法師，告訴他我在這裡遇到了一點麻煩。”

“一點麻煩？呵，你還真是謙虛。”靈魂商人笑了笑。

“不然呢？還能怎麼說？哭訴我在這裡遭受了虐待？講述自己在競技場內拚命廝殺的經過？再抱怨下每天只能吃一些連豬食都不如的食物？最後大喊‘快來救救我’？”

“我看這麼說沒什麼不好。反正是由我來轉述的，你不用不好意思。”

“不，千萬別這麼說。”巴里特搖了搖頭，“你只要告訴他我遇到了一點麻煩就行，他自會知道怎麼做。那傢伙可是法師中的天才。”

“他也是你的朋友么？能救你出去？”

“應該會吧，我也不能確定。”蠻子看着手裡的肉球，“但總歸是個希望……”

“好吧，那位法師的名字我已經記下了，出去之後肯定會第一時間去找他的。”靈魂商人答應了下來，“不過，你難道沒有想過讓我救你出去？我也是你的朋友啊。”

“你？切！”巴里特撇了撇嘴，“你連自己都顧不過來。”

靈魂商人沉默了半晌後，緩緩說道，“我倒是真有能力救你出去，像你這樣的角鬥士的贖金，還在我能承受的範圍之內。”

“你剛才還說欠下了一筆很大的債，怎麼又能付我的贖金了？”

“欠下了一千個金幣，和欠下一千零一個金幣也沒什麼不同一樣，而你的贖金對我來講，就是多出的那一金幣。但是，我卻並不能這麼做。”

“為什麼？”雖然巴里特並沒打算讓對方救自己出去，但還是好奇的出聲詢問。

“任何行業都會有內在的規矩，而靈魂商人的第一條行規就是，除了我們自己，永遠也不要從地獄中救出任何人。”對方鄭重其事的說，“因為這樣的救助是毫無意義的。你每救出一人，便會導致更多的人陷入進來。靈魂之間孰輕孰重只有魔鬼能夠分辨，與我們而言，一個國王的靈魂也不會比乞丐的更為值錢。”

“更主要的是，任何事情一旦有了第一次，便肯定還會有第二次，以及更多。”靈魂商人繼續說道，“救一個靈魂出去，就需要兩個靈魂代替他進來，而救兩個靈魂出去，則需要四個靈魂進來。慢慢的，你獲取靈魂的手段會不斷激化，到最後，你將與那些魔鬼僕從變得毫無二致。這並非誇張，不只有一個靈魂商人因為心底最初的善意，或者不舍，到最後不得不將自己的所有都賣給魔鬼。”

“為什麼要和我說這個？”巴里特不明所以。

“我擔心你會因此而心生怨念。”靈魂商人解釋，“怨念會慢慢滋生仇恨，而仇恨，是最容易引人墮落的情感。所以，我需要提前向你說明一下，以免某天你突然想起這件事情，然後心生怨意，並以此為導火索，最終導致墮落。”

“這你放心，我從不會怨恨任何人。”巴里特淡淡的說，“我也許會殺人，但並不會怨恨他們。”

話音剛落，隔間的門再次被打開，一個青色面容的中年男人，被幾隻倒鉤魔推了進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