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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的京城,綠蔭蔥籠,繁花似錦。

王琳芝想到父兄不久就要離開,心裡十分不舍,這幾日閑的時候都拉着王慎遠下棋,故意將獨處的時間留給父母。

“天熱了呢,我上次路過擷綉坊的時候,似乎看到裡面掛了好些帷帽,看起來漂亮極了,要不阿爹帶阿娘去看看?”王琳芝小聲地和父親說著悄悄話。

王惟一就算再愚鈍,看到王琳芝拚命朝她眨眼睛,也明白過來,朝妻子笑了笑,“要不,咱們去看看?”

都老夫老妻了,還單獨去上街挑東西,連像白紙一樣的女兒都知道是怎麼回事,何況是其他人!

清陽公主俏臉一紅,不自在地嬌嗔道:“帷帽我多得很,家裡都快裝不下了!”

王惟一趕在妻子發惱之前,笑着改口道:“那我們去給琳琳買些口脂、水粉回來。”

單是皇后娘娘送的口脂,只怕也夠王琳芝用好幾年了,況且外面賣的怎能跟皇后娘娘賞賜的相比?可清陽公主又拒絕不了跟丈夫逛街的誘/惑,微微躊躇了一下,向王琳芝道:“要不,琳琳也一起去吧。”

王琳芝無意做爹娘的燈泡,擺手道:“皇后娘娘今年送了我五頂帷帽呢,其中有一頂我還讓瓔絡給我鑲了九九八十一顆南珠,保證戴出去別人都要羨慕,暫時就不要這個了。哥哥帶回來的那匹棗紅色的小馬駒還沒有出過公主府的大門呢,我和哥哥溜馬去。”

清陽公主這才偕同丈夫出門了。

王琳芝見到父母走了,立馬回房換了一身騎裝出來了。

王慎遠無奈地搖頭,“等下太陽一高,你就會嫌熱了!”

王琳芝:“這套騎裝還是前年做的呢,因為是薄款,所以從來沒上過身,再放一陣子就只能扔掉了,怪可惜的。”

王慎遠的眉頭皺得越發緊了,“哪家綉坊這麼不曉事,前年你只到我腰間,今年差不多都快到我下巴了,高矮相差那麼多,豈不是綉坊里的人偷懶將衣裳做得不合身?”

幾個丫頭都在旁邊低着頭,極力忍住了笑意,大公子這記性也太好了!

王琳芝一臉認真,“哥哥錯怪人家綉坊了,當時做這衣裳的時候啊,我讓人多做了兩套,一套前年的,一套去年的,一套今年的!”

“姑娘家不都只做當季的衣裳?”王慎遠堅決不上當。

王琳芝將馬鞭往地上一扔,人朝椅子上一坐,抱怨道:“哥哥前年就說帶我騎馬,結果我從那時候一直等到現在,馬沒騎到也算了,結果連穿個騎裝也被質疑!”

“我沒說不讓你穿騎裝,就是怕你等下要纏着我騎馬,大太陽下面不肯回來,你若答應我巳時過半之前一定要回來,我們現在就可以出發了。”又親自把王琳芝的馬鞭撿了起來,好聲好氣地遞給了她,“咱們快走吧,不然等下熱了,馬上又要回來了。”

王琳芝彎彎嘴角,接了馬鞭就朝外走,一點看不出生氣的樣子了。

其實,就是想享愛被呵護着她的家人捧在手心裡的那種感覺。

頤指氣使也只能對疼你慣着你的人才有效,不相干的人面前做這些,只會讓你顯得幼稚可笑且不合時宜。

王慎遠趕緊跟在後面,看着王琳芝從下人手裡接過馬,又想着她沒騎過馬,唯有好聲好氣地商量道:“要不給你換個溫馴的母馬,讓馬倌牽着,等到了馬場再讓他鬆開。”

王琳芝垂着頭,肩膀一抽一抽的,王慎遠嚇了一跳,“好,好,不換了,就騎這個,哥哥給你牽着!”

王琳芝實在忍不住了,嗔他一眼,“我去年春天已經學會騎馬了,每隔兩三天都會騎一回,你不用擔心。”

王慎遠這才明白過來,自家妹子剛才根本不是在哭,她就是在那裡偷笑!

王慎遠無奈地笑了。自家妹子不折騰得別人哭就是了,怎麼會自己哭?

跟着的丫鬟們暗自搖頭,大公子啊大公子,你這樣以後肯定會被郡主吃得死死的!

不過郡主兄妹感情好,她們這些做下人的也落得輕鬆。別家的兄弟姐妹明裡笑眯眯,暗裡掐個你死我活的戲碼她們看過太多了。

幾個丫鬟也跟着抿嘴笑了。

“王公子,去哪兒玩?要不咱們湊在一起吧。”

沒想到才出城門,就遇到了陸陽春帶着兩個世家公子,剛巧也騎着馬,見到王琳芝兄妹特意停下來相邀。

陸陽春一開口,另外兩人也跟着附和。同是勛貴之家,年紀也差不多,他們似乎算準了王慎遠不好意思拒絕。

王琳之意外之極,她居然沒有聽說陸陽春的聲音。當然,更不想看到他這個人。

王慎遠發現陸陽春的目光落在王琳芝的身上,立刻不悅地照馬背抽了一鞭子,上前擋住了他的目光,“畜生,不好好的看路,瞄哪呢!”他說完,方若無其事的含笑對三人抱拳道:“不好意思的很,在下並不是出來玩的,而是陪着家妹溜馬,男女授受不親,就不好和各位一起了。”

其實,大周於男女大防並不特別的嚴,像平安大長公主,長樂公主都養的有面首,尋常姑娘家有兄長陪着在外面遇見家世相當的世家子,一同出遊實在算不得什麼大事,王慎遠這般開口,實則就是有意避開對方了。

那兩位公子望着王慎遠兄妹離去的背影雖然有些遺憾,但卻不氣餒,“城外就這麼大,咱們等下還會和他們遇上。”

陸陽春卻沒有應聲,因為他對王家下過不少功夫,知道他們有馬場,而對方顯然不怎麼歡迎自己這些人。

當年陳國公不願意來京城,昌盛帝唯有在同州給他建了國公府,又將京郊的地圈了一塊出來,賞賜給了老國公,等到王慎遠出生的時候老國公就把這塊地送給了長孫。

清陽公主一直不肯要,老國公就讓下人將那裡建成了一個馬場,又買了馬,誘着王慎遠去騎。

王慎遠私下就和清陽公主商量,“咱們去同州看望祖父,每當看到他收到我的禮物很開心的笑,我也覺得很開心呢。”

言下之意,他收了祖父的東西,對方也會開心。

清陽公主當時拒不收這塊地,只是想讓老人家多來京城,後來又覺得兒子的話也頗有道理,就將東西收下了,但每年都要抽時間帶着孩子們回同州住一段時間。

如今一看到這馬場,兩人不約而同的都想到了祖父,誰也沒有說話,只任坐騎在馬場慢行。

*

下午的時候王惟一被趙喆詔入宮中,君臣閑聊幾句之後,趙喆便開口道:“志德不如留在京城陪清陽和孩子們過了節再離開,遠哥兒正好可以去參加龍舟賽。”

王惟一心裡已經有了準備,“陛下若真當我是親戚,有什麼不好解決的事直管對我道來,若能幫忙,必定儘力而為。”

趙喆便說了契丹求親之事,其實王惟一是主戰派,但趙喆早對清陽公主透露過讓他做送親使者之事,自然不會說出心中真實看法,只道:“若能止戈,和親倒是不錯的選擇。”

君臣對這件事商議良久,趙喆又留了王惟一吃飯,這才讓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