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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片黑影從出現到被發現,只用了短短半個時辰。

總有人午間是不歇覺的,然而見着這片黑影的人還來不及生出對田裡莊稼被吃的恐懼,就嚇得轉身逃跑。

太多太多了,平時一隻手指頭就能捏死的蝗蟲,鋪天蓋地而來,就像龍捲風一樣,人遇着了也只能本能的逃。

但兩條腿怎麼跑得過翅膀?

最後只能蹲下來,用衣服蓋住頭臉,興許是人多膽壯,這片黑影見着人也不避讓,直衝沖的飛過來,撞在人身上疼的很。

等黑影從身上飛過,這人才扯開嗓子大喊大叫,也顧不得身上的疼了,只盼着讓村裡人都出來,至少保一下田裡的莊稼,不然他們要斷糧了!

村裡人是聽到響聲出來了,只是要怎麼保呢?抓蝗蟲?抓得過來?這麼多,要怎麼抓?

眼睜睜的看着黑影過境,留下一片狼藉,也留下了一村人的哭嚎。

這個消息以最快的速度傳了出去,還沒遭受到黑影襲擊的地方俱都嚴正以待,庄稼人最怕的除了遇到旱災洪澇之外,就是蝗蟲災了。

而蝗蟲災往往是伴着旱災而生的。

想起年初之時傳來的小道消息,說冬天暖和怕是不同尋常,讓人多看着點田裡,甚少有人當真,只想着冬天暖些才好,不用這麼難熬,誰知道就真的出事了呢?

後悔也沒用了,各地的蝗蟲群蜂擁而起,各縣的縣令、郡城的府尹都萬分重視,讓人想出了不少法子來對付蝗蟲。

趕雞群來吃蟲子也有人想到,然而那些雞看到蟲群就撲騰着走開了,哪怕是天敵,遇上無法匹敵的數量時,也得避讓。

緊接着就有人用簡單的粗麻布攤開,一人捏着一隻角,趁着蟲群還沒有落下田裡之前,就在空中把它們網羅住,往往手腳利索的,一兜就能滅掉大半。

但蟲群受到襲擊會分散之後再集合,誰也不知道它們什麼時候會捲土重來,面對快要成熟的稻穀,它們無法捨棄這樣的美味。

在其他地方如火如荼的對付蝗蟲之時,丹陽縣的收割差不多完了,自然,姜元羲也收到了蝗蟲災的消息,她萬分慶幸丹陽縣的快人一步。

才這般想着呢,下午丹陽縣也迎來了蟲群。

就算年前那會兒燒了田,丹陽縣附近的地卻沒有燒的,蟲群是從祁東縣那個方向而起,兩個多時辰就來到了丹陽縣。

彼時丹陽縣的百姓們還在搶割最後一些稻穀,一見到黑影成群,姜元羲當下就吩咐,“去把雞放出來。”

他們也不做什麼在空中捕蟲的事,費時費力不說,萬一中途轉個彎,他們兩隻腳的也追不上一群會飛的,哪還能大家一直守着等着它們下次來呢?

乾脆一次就把它們消滅掉就好了。

姜元羲一聲令下,所有人都從田裡撤退,紛紛跑起來,回家,把家裡的雞圈打開。

然後站在小丘陵上的姜元羲等人就看到一幕壯觀。

黑影成群?

雞也有很多群。

黑影數量數之不盡?

雞群的數量也數之不盡。

膽子有時候是自己給自己的,有時候是同伴給的,將近兩萬隻雞被放了出來,從四面八方開始匯聚,最後直奔田地,看到莊稼上趴着的蝗蟲時,歡快的叫了一聲,張開翅膀撲騰的跳進了田裡開始大快朵頤。

然後,沒能及時飛起來的蝗蟲結束了它們囂張的一生,淪為填飽肚子的食物。

最後的最後,只有數量很少的蝗蟲能逃走,那些雞群還戀戀不捨的到處在田裡尋找着蟲兒。

見着蝗蟲群在他們手裡討不着好處,百姓們歡呼雀躍着,心中興奮的人更是在鬼哭狼嚎,哇嗚哇嗚的叫着。

雞群吃飽了,也沒去管那些還未收割的谷穗,最後被百姓們依着做好的記號趕回了自家的雞圈裡,又拖着鐮刀下了田,這回手腳利索的把最後一些谷穗收穫了。

直到此時姜元羲才是真正鬆了一口氣,吩咐下去好好晾曬穀穗然後交上今年的賦稅入倉。

“五哥,有其他郡城的情報嗎?”回到宅子里,姜元羲立即問道。

“有,恐怕這一年百姓們不好過了,其他地方跟我們一樣提前育秧栽種的很少,因此還沒到收穫的時候,又遇上了蝗蟲災,幾乎顆粒無收。”

姜伯庸把一沓紙遞給姜元羲,這些都是他手下從各地傳回來的情報。

姜元羲低頭仔細看着手中的情報,神色逐漸嚴峻,末了凝眉沉思良久之後開口,“看這情況,不要說把今年的賦稅上交了,恐怕百姓們的口糧都沒有了,朝廷若是不賑災,恐怕會死很多人。”

姜伯庸肯定的點頭,“是這個理,如今就盼着朝廷會開倉賑災了,只是北梁這麼多百姓呢,朝廷那些糧食哪裡夠?”

姜伯庸深知根本就不是夠不夠的問題,上輩子朝廷根本就沒賑災!

而通常,遇到這種天災,為了給百姓一條活路,當年的租子必定是減免的,但陳雄偏不,不僅沒有減免,甚至要求各地要按時如數交齊賦稅。

這不啻是在逼死百姓。

不給百姓活路,就是自絕生路,這就是信都之亂的源頭。

姜伯庸知道風雲突變的時候快要到來了,心中既有些緊張忐忑,但更多是心潮澎湃,上輩子他沒能參與其中,這一世他定要親身感受其中。

“五哥,帶人去清點縣裡的存糧,再清點倉庫里的魚乾。”

在經歷了蝗蟲大災之後,糧食顯得尤為珍貴,真真是比金子還貴重,手中有糧,心中不慌,糧食有多少,他們就有多大的底氣。

“再吩咐下去傳話,就說我們同樣也遭受了蝗蟲災,損失慘重。”

丹陽縣豐收的消息一定不能往外傳,不然必定會被群起而攻。

姜伯庸神色嚴肅的應了,記下這事。

姜元羲又道:“原本第一茬收穫之後就緊跟着栽種第二季的稻穀,不過如今這時節,先等朱先生髮話吧,他說能種了,我們再種。”

姜伯庸點頭,“是這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