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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母親進宮,他是知道的。

只是,這蘇暖竟然沒有同母親一起回去,隻身留在了這宮裡,倒是沒有想到。

方才他巡邏至此,聽得這邊有響動,就過來看看,沒有想到竟然碰到了蘇暖。

他自然是嚇了一跳,深更半夜地,怎麼跑得像是逃命般地。

幸好這是宮殿西苑,僻靜。巡邏侍衛少,不然,碰見蘇暖這般像幽魂似地四處亂逛,還不抓了去?且不說別的,先關上一個晚上再說。

只是,娘娘既然留了她下來,竟然會讓她四處亂走,他起了疑心。

果然,提到送她回去,蘇暖再三推託。

想到方才慧姑的那些話,他約莫猜到了幾分:鄭容容這是把蘇暖給關在了宮門外。

這是為什麼?

鄭卓信摸了摸下巴,想到慧姑方才的舉動,他左右看了看,也矮了身子,鬼使神差地靠近窗戶下,側耳聽了一聽,裡頭並無動靜

蘇暖又累又冷,蜷縮在床上,很快就睡著了。

第二日一早,蘇暖就醒了。

她眼睛瞄到那雪白的帳頂,一個激靈,清醒:這是在宮裡,長秋殿,她昨晚沒有回家。

她快速翻身起來,披了衣裳到窗戶那裡探了一探,天色尚早,其他宮人都未起。

主殿那邊更是一片寂靜。

她站在窗下,悄悄向外頭張望,灰濛濛的院子當中,有幾個小內侍正在掃地,竹掃把划過地面,“刷刷”地,蘇暖默不作聲地看了一會,回到床前。

鄭容應該還沒有起。

她想了想,沒有開門出去。

她靜靜地坐在窗下的椅子上,托腮發獃。

現在應該是卯時初,離宮門開門還有一個多時辰。離宮之前她不想再出去,省得多生事端。她現在只想靜靜地等待,時辰一到,就馬上出宮回家。

這裡,她是一刻不想多待了。

她就這樣獃獃地坐在椅子力,手腳蜷縮在一起,像只毛毛蟲,弓着身子。

天色漸次亮起來,院子里的東西也逐漸明朗起來。

樹木間,清晨的空氣就像一潭水一樣,靜靜地,濕潤的空氣帶着花香,很是沁人心脾。

但是,蘇暖卻嗅不到。

鳥語花香、花團錦簇下,隱藏的是波濤洶湧,是綿里藏針。

她從沒有像現在這般的恐慌,清醒。

前世進宮是十五載,雖知是風雲洶湧,卻其實一直與自己沒有多大關係。她也只是聽一聽,感嘆幾聲,埋頭照樣沉浸在自己的一方天地里。直到被陪葬、師傅莫名瘋癲,直到得知自己要被送進宮一切的一切,不再遙遠,都與這座富麗堂皇的宮殿都有着莫大的關係。

而昨日一日,卻是險之又險,連着兩番算計,她心力交瘁,心中憤怒又無奈

她不喜歡這裡。

宮牆很高,從這裡望出去,只見青灰色的牆與牆頭遠處同樣青灰色的牆。蓋着紅色的瓦,一層又一層綿延開去。

她知道,那是忘不到頭的,綿綿密密,一重接一重。這裡一旦進來,就很難出去。前世,她付出了生命,師傅付出了大半生,都未能脫離這裡。

鄭容亦是,可她卻要拖了自己進來這裡。

她焦躁起來,這種感覺很糟糕,就像一隻籠中鳥,困得久了,好不容易出去了。忽然某一天不小心又撞到了裡頭,立時就炸了毛,不知所措,生怕再也出不去,特別地恐慌。

好在,天亮了呢。

主殿里,慧姑正站在床前,粉帳低垂,裡頭靜悄悄地。

墨月輕輕進來,擰了面巾,往銅盆里灑花露,溫熱的水,立時散開,水霧繚繞中,絲絲清香瀰漫了開來。

帳內一動,一隻手伸了出來。

墨月忙上前一步,輕輕地撩了帳子。

鄭容披着長發緩緩坐起。

外頭一直侯着的幾個侍女,立時悄聲進來,有條不紊地忙亂開來。

鄭容坐在妝台前望着鏡子里的慧姑,開口:“可是起了?”

慧姑一楞,隨即反映過來,回外望一眼:“應該起了,待會子就送她出去。娘娘可是還有什麼要吩咐的?”

鄭容沒有作聲,拿了一朵珠花在鬢邊比了比。

慧姑低了頭,往外走。

蘇暖正等得發急,見慧姑走了過來,忙起身望着她。

慧姑笑眯眯地:“xiǎojiě可是好了?我們這就走吧。”

說著,往前頭去領路。

蘇暖心內一松,忙提裙跟了上去。

慧姑徑直往大門外走去,墨月站在台階上遠遠看着自己。

她不由向主殿那邊望了一望,卻是見帘子低垂,毫無生息。

慧姑回頭,見蘇暖看過來,就笑了一笑說:“xiǎojiě可是惦記着娘娘?娘娘昨兒吃了葯睡得遲,現下正歪着,昨兒已經吩咐過老奴,今日儘管帶了xiǎojiě出宮就是,咱們走吧!”

蘇暖聽了這話,正巴不得,其實方才,她聽慧姑說話,就有點擔心。生怕又要挽留什麼的。現在既然這樣說了,可就更好。

也就低了頭,跟在慧姑後面,再無二話,一路快步出了宮門。

一直站到了宮牆外,蘇暖才輕輕地呼了口氣。

她看着藍天,覺得異常的澄凈,風,明明是一樣的,吹在臉上也是不一樣的。

開心了一會,環顧。

宮牆外並沒有鄭府的馬車,想來這麼早,一時還沒有到。

卻是看見了正下值的鄭卓信。

兩人回了家。

她以為鄭卓信又要問什麼,結果卻是什麼也沒有說,一直到了家裡,也沒有多問一句,難得的沒有刨根問底,蘇暖也就樂得裝傻。

梨落苑。

小鄭氏正坐等着她,見了她,臉上就帶出幾分焦急來。

先上前上下看了個仔細。

方長長地呼了一口氣:“怎樣?可還好?”

她昨日自聽金氏說蘇暖留在了宮裡,心裡就嘀咕不止。

她現在與之前不一樣,自得知鄭容的打算,哪裡能不多想?

她又不敢多問金氏,昨晚是一晚未睡,今兒一早就醒了,一趟一趟地派人去門口守着。

明知道,宮裡卯時末才開宮門,但還是不死心地。

如今一顆心終於落了地。

蘇暖笑一笑,往屋子裡走:“小荷,我要沐浴。”

她昨夜那一身臟臭,汗是出了好幾身,況且看着身上這套衣裳,就想趕緊換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