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長豐默默地坐着,整個人維持着一種姿勢不變,臉上卻看不出什麼神情。
鄭卓信也不吭聲,他也沉默,不時望一眼周長豐,想說句什麼話,卻又發覺不合適,這會說什麼都不行。
兩人心裡都在想一件事,那個藏了安慶的人,到底是誰?
zhōunián慶么?
還是蘇成君?
如果是zhōunián慶,周長豐該當如何自處?
可如果是蘇成君的話……鄭卓信的目光一閃,驀地想到,蘇暖並非小鄭氏所生,如果當年安慶生了孩子的話?
鄭卓信想到一種可能,他壓下了心中的疑惑與猜測。
這件事情得回去問過了祖父,方才能確定。
他看了看周長豐,見他依舊坐在那裡,一動不動,就像尊石像般
下值了。
周長豐與鄭卓信前後出了侍衛署,直到出了順意門,他還沉浸在巨大的震驚與不甘之中。
他出了宮門,才緩過神來,這才向鄭卓信一抱拳:“鄭兄,此番多謝!”
說著一個翻身上馬,打馬一鞭,直接往家奔,他急於回去找母親核實心中的疑點。
鄭卓信目送他離開,也上了馬,回家。
一路飛奔,先去了草堂子,卻是不在,說是去了大相國寺,剛走。
這才記起,今日是四月十七,是老爺子每年雷打不動去大相國寺的日子。
他只得回到清風苑,獃獃地坐了一會,想到昨夜之事,不知周長豐會如何做?
目下看來,並沒有讓人信服的證據,一切都是口說無憑。
他周長豐想要翻案,難。
除非周凌天親自承認,可能嗎?
由此,他又想到了周思聰,這廝也有一段日子沒見他了,前段日子,自己為了那件事在外呆了個把月,一回京又忙得焦頭爛額……
他起身,老爺子得要後日才回來,他心裡卻是按捺不住了。
“我問你,你父親十四年前可曾去過平南丰台?”
廂房內,酒至半酣,鄭卓信給周思聰殷勤又倒了一杯酒,隨口問了一句,眼睛溜着周思聰,他的臉微紅,正在興頭上。
“作什麼?”周思聰伸出筷子夾了一口菜,說。
鄭卓信難得來尋他一次,今兒兩人上了聚豐樓,點了一桌子菜,自然得好好吃一頓。
他抬了眼皮,又瞄向一塊水晶蜜汁肘藕,慢慢地咬了一口,說:“老了!”
周思聰是個典型的吃貨,他對於美食,一向是來之不拒,號稱吃遍天下美食。如今這一桌子菜,卻是花了半日的時日才整治完,鄭卓信是一早就點好,現在卻是天色已晚,方才開吃。
周思聰一刻不停地吃,一張嘴巴刁得很,不時評說兩句。
鄭卓信想到自己真是不幸,遇到個善行師傅,整日里惦記着那些酒肉,弄得他也跟着吃了不少。後來又碰到周思聰,這廝更絕,整日里往來京里各大酒樓,基本上,各處有什麼招牌菜,壓箱底的特色,他都能閉着眼數出來,並且一一評說一番。
鄭卓信的茶,就被他評說了好一通,經他這麼一攪和,鄭卓信的口味也跟着刁了起來。
他仰了脖子,又喝了一口酒,說,:“你就說有沒有吧?”
周思聰邊吃邊含糊不清地說:“平南?十四年前,我還小,才5歲吧!我知道什麼?我爹那麼大個人,都是早出晚歸的,我怎能知道!再說,我記得我都跟着奶娘呢。我娘,你也知道,我爹得陪着她。就算他一年不在家,我也不知道。你這麼一說,我娘倒是有好長一段時間不在,好像是在5歲時吧。我好像被我爹打過。就那回,我記得奶娘說我娘去看病了?爹老是出門,是不是去了丰台,不清楚!”
“到底什麼事?”
他抬了頭,吃得一嘴的油。
“無事,嘗嘗這個,這是新推出的菜品。”
鄭卓信抬手端了酒杯示意,周思聰嬉笑着,兩人又幹了一杯。
鄭卓信微笑,他看着正吃得歡的周思聰,心內波濤翻滾。
安慶確實失蹤過一段日子。
景太妃所言不虛,此事看來十有**是真的。
兩人慢慢地喝着酒,周思聰打了個酒咯:“和尚,你去哪裡了?這轉過年,就沒見你幾次!”
鄭卓信眯了眼,說:“沒什麼,瞎忙。你也知道,這親衛隊,事情多得很,總也忙不完。不說了,來,吃,這一桌可是花了我許多銀子,別浪費了!”
這廂,周長豐回到家裡。
院子里無人,他眼一掃,往母親屋子裡走去。
窗下,周氏正低了頭給他訂一件長衫,窗戶明亮的光下,清晰地看見周母頭頂上的髮絲,灰白與黑色混在一起,很是顯眼。
母親還不到四十,就有了白髮。他張了張嘴,腳步遲疑,不知從何說起。
這話該怎麼問?
雖然他相信父親不會做那樣的事,可是,他還是得確認一下,這點很重要。畢竟,zhōunián慶是首當其衝的直接受害者。
他不得不多想。
丰台,蜂蜜,貢品。
他腦子一直未停過,幾番推算,各種可能,都設想過。甚至想到,如果是自己的父親,自己該如何自處?
這麼多年的苦熬,如果是因為自己的父親冒犯了安慶公主,那麼,抄家滅族都不為過。
周母轉身,見兒子獃獃地站在門外,望着自己。
她笑一笑,放下了手中的衣裳,:“豐兒,回來了。你來看一看,這衣裳可合身?這是細葛布裁的,可舒服了,咱就在家裡穿,讀書是極舒服的。要我說,那些綢緞絲綢什麼的,都是不如這個,又貴又難侍候。”
周長豐進來,站好了,伸直了雙手,套了衣裳,看着母親。
周母滿意地拽了拽,見前襟扣子有點不平整,就湊近了,用手去拉。
“娘!我問你件事!”
“嗯!”
周母低了頭,“你說!”
“爹,可在外面有外室?”
周長豐一鼓作氣地問了出來,盯着母親。
周母手一抖,猛地抬頭:“你說什麼?什麼外室?在哪?”
她一臉灰色,盯著兒子。
周長豐忙扶了母親的手臂,說:“娘,你別急!沒有,沒有外室。只是突然想問一句,你說,爹對娘這麼好,不似旁人,家裡妻妾成群,所以,想着問上一問,想當年我爹也是青年才俊”
“不可能!”
周母一口打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