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暖有些發矇,娘這就把自己給許了出去?
她緩緩坐在凳子里,想說點什麼,想哭兩聲,表示一下心中的不滿,委屈。卻是只張了張嘴,發現發不出聲來。
她這才驚覺:這門親事,她竟然是挑不出一絲理來。
是呵,她有什麼不願的?為什麼不肯呢?
“我不喜歡。”
她終於說出了一個理由。
馬被小鄭氏駁回:“那你喜歡誰?”
她愣住,是呵,喜歡誰?華明揚么?慢說她說不出口,就算她真說了,估計小鄭氏當時就要背過氣去。
最後,關了門,她蒙了頭,撲到床,想了一夜,終於明白:自己除了答應這門親事,再也找不出比這更好的理由搬出鄭家了。
第二日,小鄭氏見她不吭聲,徑直帶了木青出門,知道她這是默認了。她腦子一轉,忽然就有了底氣,
她腳一抬,一路穿堂過巷子,直接往草堂子去了。
“你說什麼?誰要你們搬出去的?哪個講那房子有問題的?”
老國公吹鬍子瞪眼。
當初他填了那口池塘,可是聽說那裡是旺子嗣的,這才在那地造了這做院子,把婉兒接了進去。可惜,最後還是沒有給他生下兒子。
他看着小鄭氏,眉眼間滿是憤怒,這孩子性子像極了婉兒,只是這幾年,收斂了,他恍惚,好久未見她這撗眉立目的樣子。
“你回去,仍舊住那裡,就說我說的。“”他對小鄭氏說道。
“那,大嫂那裡怎麼辦?”
小鄭氏說了清雅苑的事情,一邊說:“次番大嫂倒是大方,竟然把容姐兒的院子騰了出來,這真是意外呢?”
一邊緊緊地盯着老國公的神情,見他擺手,揮手示意她走。
到了門口,小鄭氏卻是心下發寒:父親這是知道的,一準是知道的。
他那麼鎮靜,一點都不驚訝。
冬姐兒說得沒錯。金氏知道、老太太知道、大鄭氏知道,老爺子知道。他們都知道。
唯一不知道的,大概就是二房與自己母女了。
她扁了扁嘴,又扁了扁嘴,嘴唇哆嗦了兩下,死死暗捺住了。
不能哭。
趕緊買房子,趕緊搬出去。
冬姐姐兒說得沒錯,只要搬出鄭家,冬姐兒的親事就能自己做主,自己是唯一的長輩,就能把關女兒的親事。
事不宜遲,現在儘快找房子。
這一刻,小鄭氏再沒有比現在更清醒了的。
如果還待在鄭家,那麼周家門提親,勢必要經過鄭家,到時他們一旦阻擋……不行,她用力甩着頭,因為著急,腳下一腳踏入石階,就那麼扭了一下,腳脖子立時火辣辣地疼。
她依着欄杆坐了,雙手緩緩地摸了摸腳脖子,還好,緩解了許多,只是扭了筋。
摸了一會兒,她忽然就紅了眼睛,莫名其妙地。
她覺着自己真是命苦,自從姨娘去後,就一切都不一樣了。爹也不是原來的爹了。別人不知道,爹難道不知,當初她執意要帶了蘇暖回來的緣故?
她求他:爹,你讓我帶冬姐兒回去。留她在這兒,我不放心,蘇家這些人怎麼會善待她?我別的不求,只求將來能給她尋一門好親事,對得起她叫我一聲娘,對得起成君。
可是,爹呢?竟然想將蘇暖送進去宮裡。難道他不知道,那裡是個什麼去處?鄭家已經有了一個容姐兒,那幾年金氏常常背人垂淚,她自然是知道的。
直到後來,鄭容升了貴妃,才允許家人進宮探望。饒是如此,也是因為鄭容頗得皇帝的寵愛,已經是破格了。那一年到頭不得見家rénmiàn的妃子比比皆是。
況且,金氏還有鄭卓信。
她鄭玉珠有什麼?只有這一個女兒。說句私心的話,鄭容進宮是為家人兄弟,為鄭家摶富貴。她蘇暖為誰?為蘇家那些人么?
她就是她小鄭氏的女兒,她的冬姐兒。
她一人坐了半晌,覺着腳能動了,起身,這回不敢走快,往前緩緩去了。
回到屋子裡,雯星迎在門口,見她走路拐着,驚叫一聲:“夫人!”
前來攙扶。
她撩開了雯星的手,吸着氣說:“不礙事。去瞧瞧xiǎojiě可回來了?”
蘇暖回來的時候,見小鄭氏正鑽在屋子裡面搗騰,也不叫雯星她們幫忙,只有王媽媽立在門口,扎着手,欲言又止地。
一眼見了蘇暖,忙搖搖手,又指着小鄭氏。
蘇暖會意,喚了一聲“娘!”
就立在門口看着小鄭氏。
這間庫房平時都一把大鎖鎖着,蘇暖知道裡頭是小鄭氏的嫁妝,也就不再多問。
現下竟然敞開了。
一排堆放的木xiāngzǐ,都包着暗色的銅包邊,已經有幾個掀了開來。
蘇暖約略掃一眼大約有**個。
小鄭氏正小心地捧了一個盒子出來,打開,招手說:“這裡頭的東西,你看能賣多少銀子?”
蘇暖瞥一眼,是一對玉鴛鴦,乳白色的,嬰兒拳頭大小,通體油潤。
一隻在眼晴處有一黃點,另一隻在尾尖處有一抺huáng色。
她驚嘆了一聲,伸手去托起,很沉。
仔細端詳了好一會,才開口:“這是?”
“我姨娘給我的,也是留給你的。是我爹當年給我娘的。我想把它賣了,你看能得多少?我們要儘快把房子買到手。”
她說。
回子,她聽木青說了,一座兩進的院子,要1萬3000兩銀子起。還是空宅子,不帶家什的。
回丰台帶回1萬兩銀子整,這裡還差幾千兩。
蘇暖在猶豫,她知道,蘇暖鋪子里也需要周轉。每日里要購進東西,需要大批的現銀,不能把蘇暖手頭的錢都掏空,到時,他們母女真得喝西北風了。既然要離開,就要自己有個打算。
反正這些東西留着也是死物。
“娘,你捨得?”
蘇暖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
“有什麼捨不得的?只是這些原本都是你的,現在賣了,有些也沒有關係,周家想必也不會嫌棄,原先想着給你找個高門大戶的,這妯娌之間,是要比嫁妝的,這些東西能給你撐門面。現在,既然是周家,也用不着這般貴重的。所以,我想着,咱先把房子給買了,這也是門面,最大的門面。讓周家看看,咱們離開了鄭家,照樣大房子住着,叫她們不會看輕了你。咱買兩進的院子,住着寬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