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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天傍黑,庫房裡還是如火如荼地,幾人挑燈夜戰。

蘇暖手捧一本冊子,仔細對照、記錄,到後來她已經麻木了。

陸續有東西不知去向,逐年記載下來共有一千多件。

都是大件。

司寶司總共庫存大約兩萬四千多件,就有將近一千多件丟失,要知曉,這麼多年從司寶司賞賜出去,有記錄的,也不過近400多件。

喜貴早一溜煙地去報告了梁弘。

梁弘當即朝服也不換,就帶了貼身內侍匆匆跑了過來。

站在寬敞的庫房裡,梁弘一陣眼暈,他鐵青着臉,如果可以,他大概想把冷雪芳幾人當即大卸八塊,撕吧撕吧地扔到外面喂狗去。

可他倒底是皇帝,最終只是深深吸了一口氣,又徐徐地吐了出來,無數的咆哮、憤怒只簡單地濃縮成一個字:“審!”

若不是有了傅司珍的那本帳本子,稍稍平息了一下樑弘的怒氣,恐怕,司寶司立時變成了人間地獄。畢竟不是整個司寶司爛了,尚還有忠誠於皇帝的人存在。比如傅司珍,還留下這本帳本子。

慎刑司接下了這項審訊的任務。

主犯既已確定,只須審出細節就可。

在一切刑面前,這些平日里嬌滴滴的宮人們,哪裡還綳得住?

最後,所有的矛頭都指向了一個人,守庫太監張方。

還有一個人被扯下了水,那就是前任司珍賀素貞。因為無從查證,這些丟失的東西是從什麼時候開始?

傅司珍的賬本子只記錄她在任期間的庫存。

所以,在她之後的司珍都有嫌疑。

蘇暖剛剛松下去的那跟弦又刷地一下繃緊了。

怎麼辦?

之前的種種跡象看來,萬麗萍幾個是絕對要把賀司珍拉下水的。

而且最好把這些全部都栽贓在賀司珍的頭,好撇清自己。

反正她一個瘋子,死了就死了,豈不是你好我好大家都好的事情?

蘇暖想一陣,又抖一陣。

她幾乎掉下淚來。

要怎麼證明師傅的清白呢?如今唯一的證據就是司珍帳冊,可是,每任司珍離任後,按例都是要交給下一任司珍的,賀司珍的帳冊應該在冷雪芳手裡。

可看這情形,她必定早就銷毀了吧?即使有,也是不肯拿出來的,現如今,人家就指着賀司珍這個前任脫身呢!一根救命稻草,傻子才會放手。

至於總賬冊?更加不用想。要做,定然是做全了。再說,那可是中御府里的底帳……

她不禁打了一個寒噤,這才意識到,司寶司似乎陷入一個怪圈裡,而師傅正被一隻無形的黑手給拖了進去

事情到這裡擱淺了。

張方也招了。

所有的矛頭都指向了賀司珍。

鄭卓信拿着手中這張剛得的供詞,一口茶抿在嘴裡,怎麼也咽不下去。

蘇暖正直挺挺地跪在他的面前,一個勁地叩頭。

“嘣嘣”地,不要命地叩。

“救救賀司珍!求你!”蘇暖說。

鄭卓信唬了一跳,去扯蘇暖起來。

卻扯不動,蘇暖眼睛血紅,死死盯着他。

他一怔,他看到了絕望,從一個13歲女孩的身,那麼真切。

他用了大力拉了起來,把她按坐在椅子,低聲說:“說說,到底怎麼回子事情”

蘇暖仰了頭,定定地望着他“你之前不是問過我,我這一身鑒寶的本事是從何來的我今日告訴你,我是有師傅的,賀素貞就是我的師傅。一年前,我做了一個夢”

蘇暖快速地說完,目光空洞:“四哥,我答應她的,閩寒香已經死了,賀素貞就是我的師傅,四哥,你幫幫我,不然,師傳會死的,她們要她死”

鄭卓信沉默不語,他瞧着蘇暖,眼裡有着深深的震驚還真有這樣匪夷所思的事情這是不是善行師傅口中所說的借魂?

他目光驚悚地望着蘇暖,還是那個小表妹,精緻,漂亮。

卻是得了人家的記憶。

手下一滑,瞥到蘇暖左手的那串手串,目光一凝:怪不得師傅要贈她手串。是不是師傅一早就看出來了

這個賀司珍明顯是被人冤枉,這點他不傻。

一個瘋子,如果最後全部推到她那裡,那這個案子就了解了,就成了一件無頭公案,瘋子么,你能指望她說什麼?

他自然是不相信的。

賀司珍就是頂缸的。

可是,要有東西證明她們在說謊。

他屁股下火燒火燎地,這事辦的。他就知道這事不行,慎刑司的人能做什麼事?

可是,這事他又插不進去手,這已經是歷屬皇家內務事,皇帝再憤怒,再咆哮,這宮中事也是要由宮內有司執行的。

他轉動着眼珠子,皺緊了眉頭,怎麼辦?

見蘇暖那哀切的眼光,他下定決心“我只能保住她盡量不受拷打,但是撐不了幾天。所以,眼下最重要的還是要查出東西來,得抓緊。對了,能找出賀司珍的帳本子就好了。”

這事他原本就準備深挖下去,他可是準備兜出更大的。

慎刑司么?

看來,這人

他瞬間有了好勝心,血氣澎湃,激動了起來。

長秋殿,鄭容吃驚地望着王喜,:“你確定,沒有聽錯?”

她眸子眯起,站了起來。

鄭卓信這兩日在查司寶司,一干人等都押了起來。

慎刑司,聽說連審三夜,竟然審出了張方和賀司珍?

多年風平浪靜的後宮,又要掀起大波瀾了么?

只是,信哥兒攪進去作什麼?

她緩緩坐在玫瑰椅,默默思忖着。

“娘娘,”!

墨月掀了帘子,進來:“少爺來了!”

鄭卓信大步進來,坐下端了茶,喝了兩口,就直接說:“慎刑司那個李大年怎麼樣?”

鄭容倒了一杯茶,推了過去:“來點菊花茶吧?清心明目!”

望着面前的青年,她不動聲色。

鄭卓信接了過來,但見湯色清碧,幾朵小花沉浮其中,飄飄忽忽的就是不下沉。

他笑了一聲,往後靠了一靠,輕呷了一口:“入秋,這小白菊不錯,只可惜略苦了點!”

鄭容笑眯眯,挽高袖子,拈了小銀勺,輕輕加了一勺糖說:“苦就加一點糖,不就甜了。”

見鄭卓信抬頭,望着她,她抬高了杯子,狀似無意:“聽說是出了內鬼?前司珍與守庫公公張方勾結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