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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暖如約登門,明佳郡主笑吟吟地把她讓到花園子里,那裡已坐了幾個小姐,梁紅玉也在裡頭,早迎了上來。這幾人上回都見過的,大家相互寒暄着。

蘇暖目光轉了一圈,沒有發現郝明秀,心知這是被排斥了。

看來,郝明秀以後在懷王這裡算是封殺了。

說笑了一會,蘇暖一雙眼晴開始有意無意四下睃巡。

茶過三盞,有人提議去亭子里下棋去。

蘇暖與侍郎小姐對奕了一局,正酣戰時,忽有人從一旁斟上了一杯茶來,是個侍女。

蘇暖喝了一口茶,正待再接着下,見那侍女不時地向她瞧來,似有話說。她心中一動,動了一下腰身,起立,換了一旁觀戰已久的梁紅玉:“先替我下一局,我去去就來。”

梁紅玉欣喜坐下,她早就手癢了。

“小姐請。”

蘇暖隨着那侍女所指,抬眼望去,見那邊亭子下,一個人正望着他。

可不是劉福?

劉福本來正靠在柱子上,見得蘇暖來,忙要起身,蘇暖抬手制止,微笑:“劉總管,這腿要緊么?可還走得路?”

那日聽聞他傷了腿,沒想到還真重,她望着依在柱子上的一副拐杖說。

劉福低着頭,神情萎靡,聞言強笑:“上回多謝小姐援手,此番老奴在此謝過。”

說著,就要納頭拜下去。

蘇暖忙阻止,說:“劉總管,莫多禮!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您且寬心。”

話鋒一轉,盯着劉福,輕聲說:“總管大人,知道我求的是什麼?”

劉福轉過頭去,目光所及,那邊亭子上幾人正酣戰,十步外,二個侍女站立一旁,見他望過去,忙抬腳欲過來。

劉福緩緩揮了揮手,幾人又退後了幾步。

劉福回頭,見蘇暖笑吟吟地瞧着他,只得長嘆一聲,默了一會,方壓低聲說“小姐,前日你問老奴的事情,不知是誰要你來尋的”

蘇暖也壓低聲說“就是林嬤嬤的妹子,叫我來尋你的。”

劉福目光閃躲“林嬤嬤妹子,我又如何認得”

蘇暖一聲輕笑“總管說笑了。你都差點做了她的姐夫,怎就不認識了”

劉福大吃一驚,死死地盯着蘇暖:“此話從何說起?”

蘇暖只是望着他,但笑不語。

劉福心虛地低下頭去,眥着牙,挪了一下身子,好似腿疼一般。

“總管大人,這些我都沒有興趣,我只想知道,當日林月花因何要死?太后娘娘不是最為信任她么?想必,她定是知曉了什麼不該知道的事情。”

眼看着劉福的臉色雖然鎮定,但是那雙眼睛卻是一陣驚慌,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似乎是要從她臉上盯出什麼來。

蘇暖心知有門,穩了穩心神:“總管當日也在宮中,依照你們的關係,定是會知會與你。總管大人,瞞是瞞不住的,前次,不是有人來尋過你了?”

她約莫猜到應該鄭容那邊的已經找過劉福了,見他這幅樣子,應該是還沒有鬆口,不然早處理了。哪裡還會浪費時間打傷他,又馱着跑那麼遠?

劉福驀然抬起頭來:“你怎麼知道?”

蘇暖乾脆兜底“總管大人,我不知道綁你的人是誰。不過,我能約摸猜到,這樣吧,您把您知道的先告訴我,我回去告訴我的主子,說不定,還受一人之託呢?或許,他們就不會再尋你麻煩了,那些人夠心狠的。如此,總管也就可以睡個安穩覺了,您說呢?”

蘇暖乾脆鋌而走險,直接望着劉福,看他怎麼說。

劉福陡然跌坐在椅子上,臉色灰敗。蘇暖也不催他,只靜靜地望着。

劉福幾番抬頭看向蘇暖,見她只淺笑,並不語。

他終於長嘆一口氣,說:“你們為什麼非要尋我呢?其實我也不清楚是怎麼回子事情啊。”

“無妨,總管大人只把您知道的事說出來就行。”蘇暖輕聲,極力壓抑了心中的興奮,但語氣里還是帶了那麼一絲子顫慄。

劉福緩緩坐了下來,目光空洞,輕聲說了起來。

他說得很慢,也很細

蘇暖面上無波,心內卻是驚疑。

一直說了有小半柱香的時間,劉福的眸子里都是空洞。

蘇暖也從原先站着的姿勢改為靠在粗大的圓柱上,似乎這樣才踏實些。

劉福什麼時候走的,她不知,只是渾渾噩噩地靠着欄杆喘氣。

良久,她長吁了一口氣,

她現在明白了,為何劉福抵死不肯說

當今聖上29了,整登基9年。

先帝慶元4年,十月二十三日,是個普天同慶的日子。

中宮皇后張嫣誕下一對雙胞皇子,同日,碧華殿林妃也誕下公主,皇家一下喜添一女二子。先帝欣喜之餘,還曾祭天,一度感謝上蒼賜予麟兒。

這本是一件喜事,大喜事,這一天被記入大秦皇家典籍。

可是

三日後的一個深夜,那天下着雨,不大,但夠阻擋宮人們呆在寢宮裡不出去。而琉華宮的掌宮嬤嬤林月花撐着一把油紙傘,從皇城的東北面的順意門,悄悄拎了一個紅漆大食盒進來,而那個食盒,要想從守衛深嚴的宮門一路暢通進入後宮,是當時承華殿的大太監劉福親自去外門提進來的。

那盒子裡面是什麼,劉福說其實他也不知道,因為實在是時間趕,林月花只說是娘娘急着要的,剛到順意門,離琉華宮還有很長一段距離,就被林嬤嬤給急巴巴接了去。

那個盒子很大,是那種雙層的大食盒,提着也不是很沉,上面用紅綢帶鬆鬆地綁了一個結,他雖好奇,也沒有想着去掀開。

但是,憑感覺,裡面應該是個活物,因為劉福好像聽到了裡頭傳來細微的聲音。

後來,他曾經就這事問過林嬤嬤,她只說他耳朵不好使,聽錯了。裡頭就是一些婦人坐月子的偏方,怕犯了宮裡忌晦,才偷偷地避了人送進來。

他也就閉嘴,把這件事放下了。

一晃快二十年了。

先帝歿了那一年吧,有一回,林嬤嬤忽然神色慌張地跑來拉了他到僻靜處,盯着他,旁敲側擊地問他是否與人說過那晚的事。

他一時沒反應過來,好半日才省起是那晚的事,自然是滿口否認,又不放心追問,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

林嬤嬤卻又矢口否認,轉了話題。

幾天後,林嬤嬤出事了。

在一個午後竟莫名失蹤了,直到數日後才找到她,竟然跌在後殿一口深井裡,那口井平時鮮有人去,是以,都沒人發現裡面的人。

被撈上來時,已經腫脹得不成樣子。

他悲痛,驚駭之餘,隱隱覺得與幾日前林嬤嬤找他的事有關。

後屍體火化,連同她的一切隨身東西,都丟入火中付之一炬。骨灰由她的妹子從劉福手中領回。

劉福說,當日,他耐不住,向林月花的妹子探了兩句,她妹子哭了兩聲,就收了聲,連娘娘給她的100兩銀子也沒有要,就慌裡慌張地跑了。

後來,劉福就再也未見過她。

林月英失蹤了。

劉福曾經也派人去她的住處找過,那個她姐姐給她買下的一座小院子,原本姐妹倆是要準備一起養老的地方。很快賣了,林月英帶着姐姐的骨灰連夜就走了。

他更覺得蹊蹺,回去好幾宿睡不着。

他心驚肉跳,當日那個食盒正是從林月花的妹子林月英手裡接過來的。

後來,懷王出宮建府,他就順勢求了懷王,跟着出來了,這件事也就壓在心底,再沒有向人提起。

如今,蘇暖一再提到林月花,他就想起這件事情來。

當日綁架他的那人,卻是沒有蘇暖問得清楚,只是說,他是否知道林月花的事情,他下意識地隱瞞了下來。直覺不說,或許能救他一條命。

可蘇暖直接問到了林月英,很是篤定。

劉福一口氣說完,就不作聲了。整個人也彷彿輕鬆了不少,他面上潮紅,微喘着氣,說,他所知道的就是這些,再逼也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