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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後,被金氏念叨的鄭卓信回來了。
他正跪在御書房,與周長豐一起,兩人都是風塵僕僕,自今早進城,兩人就直接進宮了。
尤其是鄭卓信,原本光潔的下巴都冒出了青胡碴,臉上也黑瘦了許多。
這一個多月里,他與周長豐兩人貓在那鳥不拉屎的邊境,與那些糙漢子廝混在一起,不洗澡,不漱口,餓了就着一個涼水一個饅頭吃着,困了,就地在那個草棚子里倒頭就睡。兩人扮成那搬運的苦力,與他們一起吃住,才終於等到了這次的交易,摸到了一點邊。
他倆不敢驚動那伙子人,捺着性子,等人離開了,兩人這才抽身而出,連夜趕回上京,這一路上,日夜兼程,快馬加鞭地,終於在昨晚半夜趕到了上京。兩人就在城外林子里歇了,天一亮,開了城門,就進了宮來。
這會,兩人望着側身的皇帝梁弘,見他半日不語,薄薄的晨光斜射在他的肩膀上,綉着金線龍紋的袍子略顯黯淡。
鄭卓信悄悄地抬了眼睛,飛快地在梁弘的胸前溜了一圈,那裡的團龍紋上的金線似乎瞧着顏色更亮些,與肩臂上相比,明顯有修補過的痕迹。
他收回眼,剛撞見周長豐來不及收回的目光,雙方俱一怔,都垂了頭。
心下都在嘀咕:這也太簡儉了。
兩人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的袍子上。
他們進城已經是天亮,兩人雖然急,但還是在林子里換了包袱里乾淨衣服,又換了新的靴子,這才進宮來。原先那身,早髒亂得不成樣子,隨手給扔了。
原本還想着這身,太過隨便,怕御前失儀,如今看來
今兒他們是突然進宮,皇帝應該是着急,穿着家常袍子直接來見他們
鄭卓信素知皇帝很是簡樸,與穿着上對自己很是苛刻。曾聽宮人說一件龍袍,總要穿上幾年,身邊曾有宮人把他穿舊的龍袍給收了,被他勒令又找回來,說,新制一件龍袍,耗費太大,能穿就行。
鄭卓信也見過皇帝素簡的穿着,但像今日穿得這般“簡仆”,都修補上了,還真是第一回。
他更深地低了頭。
相比鄭卓信是見慣了的,可周長豐明顯有點反應不過來,他勾了頭,不自然地把自己的腳往袍子下縮了縮,那是一雙新制的靴子,擱在包袱里,一直未拿出來,今次還是頭一遭。
梁弘微眯了眼,目光落在對面的書案上,那裡擱着筆墨,上面還有半幅字。
整件事情,他方才已經聽他們兩人說了,很是吃驚,心中早蓄滿了憤怒,使得他本就清癯的兩頰因繃緊而愈見嚴肅。
梁弘心潮起伏,一時竟也不知說什麼好。
鄭卓信說,有數量不少的生鐵在那裡交易,並且不止一次。
如此算來,前後應該有將近一年多的時間了。一次一次地囤積下來,數量也是相當可觀了。
怪不得,一次一次地落空,看來都是分散了,還在繼續,到底要多少?還沒有停止的意思?
他背在身後的雙手暗暗絞緊,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緒,直到一聲:“皇上!”
大太監王喜趨前輕輕喚了一聲,他回過神來,這才發覺胸口憋悶得慌,他深吸了一口氣,就着身邊的椅子緩緩地坐了。
“兩位愛卿快請起,辛苦了!”
感到心口通暢了點,梁弘方才溫聲示意兩人起身。
兩人恭敬起身,筆直站好。
梁弘望着面前這兩個年輕人,英姿勃勃。
明顯是連日里沒有睡醒,但兩人看着依然精神很好,到底是年輕,還有身體底子好。
他微微在心裡嘆了口氣,自己輸就輸在這具身子上,打小,這湯藥就沒有斷過,要不是生在帝王之家,恐怕早就
他默了一會,不然,那些人也不至於敢這樣就動起來了,還不是看自己這具體身子日漸破敗。想到毛天師的話,他的眸子轉為狠戾,一閃即逝。
他擋開王喜遞過來的杯子,淡聲:“宣李兆仁即刻進宮,具體的事情你們與他再行商榷,拿出個章程來。朕在小書房等你們。現下,你們先歇一罷。”
梁弘邊說邊往外行去,兩人諾諾退出到外間,那裡有小內侍端了點心來。
兩人坐下,也顧不得客氣,吃了起來。
周長豐吃得有點子急,發出很大的聲音,被鄭卓信瞟了一眼,不甘示弱地瞪了回來。
鄭卓信兩手捏着一個包子,吃得飛快,卻是不見一點聲音發出,轉眼就兩個包子下肚。周長豐再顧不得理他,開始向盤子里的包子快速進攻。
兩人從昨日一早到今日都沒有好好兒地吃過東西,這回子,見了吃的,又完成了任務,心裡一松,胃口都好得不得了,一盤包子一會就不見了底,內侍又去端了一盤子
李大人趕來的時候,兩人已經慢條斯理地坐着喝茶水,面色紅潤,望着他,微笑:“大人早!”
午後,兩人才從宮門相繼而出,隨同的還有宣旨的兩個小黃門。
此番,他們算是立了大功,皇帝當即提筆寫了聖旨,提升鄭卓信為親衛軍左統領,周長豐為右統領。另外又各自獎勵黃金各300兩。
鄭卓信聽着宣旨的時候,望着盤子里那金燦燦的金錠子,眼睛不自覺地朝皇帝身上的龍袍瞄去,卻見梁弘巳換了一身龍袍,八成新,上面的金線閃閃發光。
李大人也是一身嶄新的朝服,上面的銀線亦是熠熠生輝,兩人別開眼去,李大人是梁弘的老師。
鄭卓信在宮門口與周長豐互相道別,各自歸家。
他見周長豐那飛快的步子,心情甚好,這段時間,兩人朝夕相處,發現周長風這人很彆扭,不過人還是不錯,武藝也好。
回到國公府,早一大撥人聚集在門口,早得了消息,這會子正打開中門,擺了香案。
老遠瞧見鄭卓信回來,金氏老早就迎了上來,“信兒!”
她拉着翻身下馬的鄭卓信左右端詳,滿臉的心疼:這又黑又瘦滿臉胡碴的人是他那愛美的信兒么?
怎就瘦成了這樣?
這正待說上兩句,鄭啟華咳嗽了一聲:“怎就你一人傳旨官呢?”
鄭啟華刻意板了臉,問鄭卓信。
“父親!”鄭卓信笑嘻嘻:“在後頭呢,皇容我先一步回來,洗漱一下。”
“哦,快點,那個順子,快帶你家少爺去,那熱水可都準備好了沒有?還有那衣服。”
金氏聽得,早一迭聲地吩咐了下去,順子幾人答應着,早一溜煙地跑了去。
“去吧!”
鄭啟華擺手,眼底卻是閃過一絲欣喜:這小子,有兩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