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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信么?”

鄭卓信淡淡地說到,輕抬杯子喝了一口,有絲絲甜味。

鄭容手一頓,輕瞥了鄭卓信一眼,曼聲:“信與不信又有什麼要緊?現既已招了賀素貞,豈不圓滿?你亦完成了任務,皇上也高興。死一個瘋瘋癲癲的廢司珍,換來大家的安寧,這筆帳看來挺划算呀!”

鄭卓信轉頭:“此番沒有這般簡單,這事牽扯甚廣,若真是一個司珍就能兜下所有事,皇上也用不着,着我一力追查了。”

他放了杯子,起身告辭。

看來鄭容這裡是得不到有用的消息了。

慧姑上前一步,掀了門口的帘子。

“聽說,郝正英的二姨娘李氏,是李大年嫡親的妹子。”身後傳來幽幽的一聲。

鄭卓信一怔,轉過身子去:“阿姐”

鄭容慵懶起身,撫了撫額頭:“乏了,你也回吧,辦案子要緊。身體是自己的,也別太累着了!”

鄭卓信微笑,這才轉身離去。

鄭卓信的身影消失後,慧姑望着鄭容,禁不住開口:“娘娘,您這是?”

鄭容收了笑容,目光微凝,她用手細細摩挲着手中杯蓋,良久,方說:“他們想得太簡單了,以為找個人頂缸就成了?這事是明擺着的,且看着吧。皇帝這人,看來是想藉著這事試一試鄭家了。我差點糊塗了,竟沒有信哥兒看得透。”

她哧笑一聲。

梁弘其人,看着寬厚、仁德。可是,是人都有弱點。作為皇帝,梁弘最大的弱點就是,容不得別人挑戰他的權威。

在他眼皮子底下,竟然動了他的庫房。

且瞧着吧!有一場好戲看的。

既然最終都混不過去,那麼這個便宜還不如讓鄭卓信撿了。

自家的弟弟么,他眼裡的野心,自己還是看得真真的。

這是好事,娘家能夠強大,是自己與雋兒的幸事。

鄭容抬手,細紋錦的綉金絲袖籠閃着暗光,這是這個月新得的湖錦,不錯。

剛進慎刑司,就聽見一聲聲悶響傳出來,聽得人心裡發怵。

鄭卓信下意識的皺一皺眉頭,進到裡面,果然,裡頭一個人正被綁在一張凳子上,垂着頭,雙手十指被緊緊地夾緊了,一個婆子正單膝跪着,手中捉了一隻手,慘白,與婆子那雙粗糙的大手相比,保養得很好,即使被用力捏緊了,也見瑩潤的膚光。

婆子正耐心地往那粉色的指甲裡頭插鋼針。

垂在身側的另一隻手,五指已經是烏黑,裡頭都是暗紅色的血污。

眼看那婆子一用力,凳子上的人又是一聲悶哼,全身都抽搐了起來。

寸長的鐵針,烏黑髮亮,殷紅的血水順着溜了下來。

那一張微微揚起,又痛苦落下的臉,是冷雪芳。

鄭卓信望了望身後,問那個一直靠在那裡的內侍:“李公公呢?”

內侍恭敬回答:“還沒有到。”

耳旁又傳來一聲悶哼,婆子已經插了第二根。

鄭卓信轉頭,走出了這扇小門。

剛到門口,就見李公公正帶了幾人過來,老遠見得鄭卓信,忙上前:“大人!”

他望着鄭卓信,心下打鼓,自己是否來晚了?

見鄭卓信只盯着他,心下惴惴。

昨日傍晚,鄭卓信忽然跑來見他,也不多話,只看着他說了一句:“公公的妹子在郝府啊,不知是哪位姨娘?”

他當時就出了一身冷汗。

這件事情可沒有人知曉。他與妹子家人早年失散,後來進宮。直到4年前,才偶然得知妹子竟然已經成為郝正英的妾侍。

這件事情,他與郝正英兩人彼此心照不宣,都閉口不提。

這鄭卓信又是如何得知的?

他的腦子瞬間轉了多遍。

鄭卓信只說了一句:“重審,我要不一樣的結果。你知道的。”

他自然照辦。

思前想後,妹子固然重要,可是自家性命更加重要,如果這件事一旦捅到皇帝那裡去,那他這麼多年苦心經營的一切就都煙消雲散了。

他能夠爬到現如今的位置,着實不易。

親人?不是他無情,自私,他一人摸爬滾打,吃過多少苦,受過多少屈辱,只有他自己知道。

一句話,沒有人能幫他,都靠他自己。

故而,沒有多少糾結,今天一早,他就着人重新提審冷雪芳。

奈何這女子翻來覆去就是那幾句話。再問,就沒了。真不知道,她這麼嘴硬倒是為了什麼?

這都上了鋼針了。

冷雪芳可是有一雙巧手,她先前可是司繡房出身的,這要是廢了,她以後在這宮裡算是徹底成了廢人一個了。下場可想而知,所以,他真的不能理解,這麼拚命作什麼?在這宮裡,明哲保身是第一重要的

眼下見到鄭卓信出來,他想,統領大人這是等得不耐煩了。

“大人,再容半日時間,定叫那人招了。”

他上前一步,保證,眼裡卻是閃過焦急。

鄭卓信一笑,招手,湊近說:“我瞧見了。這樣,公公要信得過我,這人就交給我。你這真把人弄殘了,倒是只有更加難辦。不過,這事後的供詞,畫押等還要”

李公公立即點頭如搗蒜“當然,大人請。”

他此時也顧不得了,小跑幾步,引着鄭卓信往那小屋子裡重新進去。

聽得腳步聲響,裡頭的人停了手,李公公一個揮手,幾人都撤了出去。

凳子上的女子一動不動,似乎像是累極了,睡過去了一般。

李公公圍着她轉了兩圈,退得遠了些,血腥氣撲鼻而來,這麼多年,他還是不習慣。

鄭卓信眼尖地發現冷雪芳的左手手指輕微地抽搐了一下,那是痛極了的本能反應。

他望了一眼另外一隻手,冷雪芳既然能扛過去那隻手,今日這頓刑罰也只是徒增時間而已。

他輕輕地靠近,緩緩蹲下身子,靠近那頭髮散亂的腦袋,輕聲說了兩句什麼。

那本已經死氣沉沉的頭顱忽然就動了起來,透過汗濕的長髮,一張臉也就露了出來。

鄭卓信閉了閉眼,冷雪芳那眼睛裡的怨毒,似乎是淬了毒汁般,直直地盯着自己。

他摸了摸鼻子,繼續:“你可想清楚了,機會只有一次。”

半個時辰後,鄭卓信拿着那張供詞,默默地看了良久,揣入懷裡。

冷雪芳趴在凳子上,再無聲息。這回,好像渾身都被抽光了力氣般。事實上,她也早沒有了力氣,只不過憑着心中一股氣在強撐着。

就像一個美麗的氣泡般,漂浮在空中,明知道希望渺茫,可還是執拗地相信自己會飄到那高空。可如今鄭卓信無情地把這個氣泡給戳破了。

她本已經乾枯的眼睛裡,幽幽地流出了兩行淚水,又湮滅在身下的黑褐色長凳上。

門口李公公尖細的聲音響起:“大人,慢走!”

腳步聲漸漸遠去。

“來人,把她拖出去,這兩天,好生看着。”

李公公的尖細的聲音響起,兩個婆子諾諾地答應着,兩人一左一右地架了冷雪芳往外拖去。

鄭卓信一陣風似地往外走,冷雪芳的口供拿到了。張方的就不成問題了。

接下來,得儘快把隆祥金大成那裡的供詞拿到手

一品大員,可不是他一個三品統領能輕易動的,這手裡得有足夠的籌碼才行。

眼下,不知道木明那邊查得怎麼樣

說來說去,林松的事情,到底失去了先機,不然哪裡要這麼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