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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行一把搶了那尊木雕往地上一摔,堪堪砸到那個罈子上。

蘇暖剛想說什麼,就見眼前一花,剛在櫃檯內站着的掌柜已被眼前這個和尚一把給隔空揪了出來,生生給擎在了半空,圓胖的掌柜只是雙手亂舞,閉着眼睛亂叫!

蘇暖嚇了一大跳,哪敢作聲,只得緩緩蹲下身子,心疼地瞅着地上四分五裂的青釉罐子,暗道倒霉。她欲哭無淚,這真是現世報,早知,自己就不該多嘴,管這閑事,現下好了!她的青釉罐,她的銀子!

她垂着頭,怔怔地看着那碎片,心疼不已。

“公子!”大根叫她。

善行舉了那掌柜作勢要扔出門外去,邊上有兩個小夥計不敢上前,只是驚懼地看着他。他掃視了一圈,一把丟了那掌柜在地上,也不管他,回頭去尋蘇暖,不見。

低頭一瞧,才發現她捧着半個破罈子發獃。邊上滾落着方才那個木雕。

他搔了搔腦袋,“嘿”了一聲,不好意思:“這個,剛才多謝你,咱家差點被這個死肥佬給逛了!”他說著回頭兇狠地瞪了正嗞牙揉腰眼的掌柜一眼,

掌柜一聲不敢吭,忙低了頭,裝死。

“你這個罐子多少銀子?咱家陪!”

他搓着雙手,從身上摸了銀票出來:“這個要多少?呃,你這很值錢么?”

善行看着地上的碎片,忽猶豫了一下,這個他真不懂,只是看方才這小公子的那一番精闢的說詞,定是眼界不俗,那麼能讓他如此在意的罐子應該不便宜!

此時他彷彿像個做錯事的孩子,望着蘇暖,一臉的笑意。

蘇暖愕然抬起頭,“陪?”她可不敢。方才面前這個一臉笑意的大和尚可是像揪只小雞崽子似地,直接就把人從那麼高的櫃檯里給拎了出來。她可不想變成第二個掌柜。

她拍了拍手,揚起臉來,擠出一絲笑容說:“算了!”

“不行,出家人不打誑語,咱家說賠就得賠!”

善行認真說著,臉上的笑容就像彌樂佛!

“你給我......”

蘇暖咽了一口唾沫,腦子裡轉了一圈,吞回了喉嚨口的“八十”。改口:“五”

“五百?”

善行一愣,看了看手裡的銀票。

蘇暖舌頭打結,忙擺手,:“不是,沒有那麼多,是五十。”

善行吁了一口氣,忙雙手遞過來銀票。

蘇暖接了,心下開心,學着和尚,向他笨拙地合什,招呼已經愣住的大根,準備走了。

“等一下!”

善行手一伸,攔在她面前,笑嘻嘻地:“小施主,方才多謝你援手,你是個好人,佛祖會保佑你的。”

說著,直接從手上褪下了一串珠子,遞了過來:“這是在佛前開過光的,送予施主,願施主吉祥。”

說著就扔過來,蘇暖忙伸手去接,“哎”了一聲,眼前一花,卻是已經不知去向,眼前哪有人影?

手中珠子入手發沉,烏黑髮亮,也不知是什麼材質。直至鼻端一股,一股“辛涼甘甜”的香氣傳了來,蘇暖方才驚覺這竟是沉香珠。

沉香在大秦一向被敬奉神靈,更是個人修行時不可或缺的聖品。傳說它是花木界的精華,是天地間之奇物,其香更能通三界,很有靈性。

沉香獨特的香味,據說,能安定魂魄,佩戴沉香在身,經過人體體溫加熱後,香味飄散,可以提神醒腦,有助於穩定心神。

這個她倒是在皇后張嫣那裡見過,她就有一串沉香手串,只是顏色沒有這麼深。聽說是大相國寺的方丈給予她的。

這串珠子,也不知怎的,蘇暖拿在手,有那麼一瞬間,竟感覺神清氣爽,心境空明。她望了望和尚消失的地方,後悔方才不該收他的錢,就這串珠子,其價值就不可估,只能說是可遇不可求......

她這是遇上貴人了?

她歡喜地套在了手上,攏了袖子,對大根說:“走吧。”一邊的掌柜驚魂未消地望着蘇暖主僕消失的背影,呻吟着讓夥計撿起地上的木雕像......

善行回到寺里,習慣性地從後門溜了進去,見無人,長吁了一口氣,拍了拍胸脯,又僵住,笑嘻嘻:“師兄早!”

但見一慈眉善目,仙風道骨,一身大紅袈裟無風自動的僧人立在牆下。正是懷柔方丈。

真是“一念清凈絕千古,十界依正無纖塵,識得此念是何物,世間忽然少一人。”

善行每回見懷柔,都要恍惚一下,無他:與師傅太像了!善行天不怕地不怕,最怕的是師傅,最敬重的也是師傅。

可師傅早已坐化,他只剩下師兄。

懷柔目光清明,望着他:“又去喝酒了?一整天見不到人。過來,有事找你。”

他搖頭,這個師弟,佛學造詣在自己之上。卻是生性懶散,不喜清修。師傅囑咐自己多看好他。可自師傳去後,他愈加沒了拘束,經常溜下山去吃酒吃肉,哪裡像個出家人?

他的眼睛瞥過善行的手,正悄悄把酒葫蘆往身後挪。

“你的佛珠呢?”

懷柔眼光一閃,不禁問。

那串伽楠珠善行死乞白賴地從他那裡賴去了,怎麼這才沒多久就丟了?

“定魂珠啊?師兄,我今日給了一個有緣人。我見她似乎是神魂不穩,所以就渡她一渡。”

他隨口說著,不然師兄必有半日嘮叨。那串珠子,他也隨身戴了一段時間了,師兄說是千年奇楠,能安神,叫他別弄丟了。只是今日不知怎麼了,見到那個小女孩,他忽然就有種感覺,她很需要這串珠子,所以一衝動就那麼給了她。

果然,師兄搖頭,不再與他多說。這個師弟,師傅說他於佛有緣,再深奧的佛法,他都能一點萬通,只是這性子么,着實讓人不知說什麼好。

既然他說有緣,那他也就不再多說。

懷柔往前行去,善行跟在後邊,兩人往禪房走去。

蘇暖到了家裡,一身塵土,她早早洗漱了,靠在窗前休息。

手上的沉香手串傳來高遠悠揚的香,開始覺得像某種熟悉的味道,但細細一聞卻又想不起到底是什麼味道,這味道絲絲縷縷地鑽到鼻子里。

蘇暖眯了眼,不禁把手肘向鼻端靠了靠,一陣一陣的,很是宜人,慢慢地竟睡著了。

小鄭氏進來時,就發現蘇暖倚在窗前榻上,單手支肘,合著眼,竟睡了過去。

夕陽西下,橙紅色的光照在窗前少女的月白綉百蝶的衣衫上,罩了一層暖色,長長的睫毛絲絲清楚,每根都似鍍了金般。

少女睡得安詳、恬靜。

如玉般的的臉,高挺的鼻。

小鄭氏呆愣愣的,蘇暖的鼻子像極了蘇成君,高高的,在鼻頭那裡又肉肉的。看着更添幾分俏皮!

她一時,竟看得呆了。

蘇成君已逝去十年,這十年,她一直帶着蘇暖過活,全幅心神都放在了這個小人兒身上,心如止水,只在午夜夢回時分才會想起蘇成君,但也只是一個模糊印象,後來,竟只餘一個身影。

如今,乍見蘇暖,才驚覺竟已是十年了。

窗外有風,她回過神,上前拿了一旁架子上的夾衣,輕輕蓋了上去,

“娘!”蘇暖迷茫睜眼,見是小鄭氏,揉了揉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