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部校場。
此時此刻陣陣喝彩聲,伴隨着鑼鼓的鏗鏘聲,透過高高的圍牆傳了出來。今日是武試的第一場,因報名人超乎尋常多,所以竟分成了三個擂台同時進行。
四月的天,陽光暖和照着,可場地周圍卻是熱浪滾滾,氣溫憑空高了許多。里三層,外三層的任圍着,又有人拚命地往裡面擠。
裡頭的人也不抱怨。今年不同往年,先打擂台,再測試騎射。
是以,三個擂台前都擠滿了人。
每個擂台五步之內卻都清空出一片空地,周圍有盔甲鮮亮的兵士站立兩旁,均肅着臉,面無表情。手中雪亮的紅櫻長槍在陽光下閃着耀眼的光,看客就圍在兩旁站着觀看,雖人多,卻是沒有人敢往前擁擠。
這些可是京師守備營抽調出來的精銳,專門維持這次武試的,當中聽說還有羽林軍,這要一個不小心,被認為是鬧事,可是可以當即格殺的。
這些看眾大部分是參賽的考生,可不想因為這種事情而被逐出場地,取消比賽資格。
他們與那些達官貴人的家的公子哥不同,不同於他們來就是圖個熱鬧,這也許就是他們唯一的機會。
閱兵台上也搭了一個高兩丈,長寬各五丈的擂台。
此刻已經是水泄不通,台上三通鼓聲過去後,又有兩人上了台。
台下左手處視野最好的一個地方,卻有一處並不顯得擁擠。幾個小廝正趕了身邊的人,清理出一個足夠六七個人站立的空間,中間站着四個衣飾華麗的公子,正雙手抱胸,閑閑地望着台上。
周思聰眯眼看着台上那個瘦小的考生,不確定地:“和尚,你說他能贏取么?我怎麼覺得那麼玄乎呢?”
他說的是檯子上一個瘦小精幹的漢子,年約三十,一身勁衣。
他的對面站着一個高大的男子,濃眉大眼,站在他面前,這形體上,高下立現。
鄭卓信摸着下巴,往嘴巴里繼續丟了一顆瓜子,嚼了幾下,吞了下去。
“咱們來賭一把?”
他斜眼望着周思聰,摸出一個金騾子。在手上拋了拋。
“好呀!”邊上幾人立時起鬨,紛紛附合。引來周遭人的一通白眼,看看他們幾個,自覺地又往邊上擠了擠。
台上一聲鼓聲響,原本嘈雜的人群瞬間鴉雀無聲,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擂台之上。
兩位考生同時對着台下觀眾一齊抱拳行禮,二話不說,小個子就先發制人,搶先發起了攻擊......
台上你來我往,打得熱鬧,台下觀眾也是聊得熱鬧。
鄭卓信忽然一拍手:“倒!”
但見台上那個大漢一個趔趄就倒了擂台邊。
“咦?”
鄭卓信又丟了一顆瓜子在嘴裡。
周思聰緊張又興奮地:“怎麼樣?輸了吧?這已經第二十招了。”
忽然愣住,不敢置信。
台上方才那個已經躍回台中的漢子忽然詭異地身子轉了一個不可思議的彎,竟然一頭栽倒在台上。
“哈哈哈!你輸了,”鄭卓信樂不可支,抖動着雙肩,翹着兩根手指拎起了周思聰面前的一個錦袋。
周思聰無奈地聳肩,嘟囔了一句:”算你眼毒。不過,奇怪,明明看着已經輸了,怎麼會又?”
鄭卓信好心情地拋了手中的錦袋給三兒,說:“你沒有仔細看么?剛那個人耍賴。“
周思聰陡地睜大了眼:“我沒有看出來。”
鄭卓信招手,他靠近,俯耳說了幾句...........
說話的當口,又有人上台,幾人看了一會,意興闌珊,又賭了一回,鄭卓信捧了一袋銀子招呼:“走,去醉湖樓,今兒,我請客。”
幾人起鬨着,相擁着去了。方才他們站立的地方,立時被人群填補上。
身後有人望着遠去的幾人:“這就是鄭卓信?”
......
因鄭卓信明早有一場比試,所以,大傢伙兒也只是略鬧了一鬧,並不曾喝多少酒。
鄭卓信晃悠着步子,進了前院書房。
屋子裡面黑咕隆咚地,三兒忙跑先一步,準備進裡面去找火石。
“不必了!”
鄭卓信已經一步跨了進去,三兒正待跟進去,“爹!”
三兒一激靈,忙住了腳,轉身退到廊下,一雙眼睛警惕地逡巡着。
屋子內,鄭國公坐在窗戶下,兩隻眼睛閃閃發亮,略帶不悅:“喝酒了?”
鄭卓信嬉笑着,一步跨到父親背後,伸手去揉捏他的肩膀:“爹,怎地也不點燈?黑頂瞎火地坐這,怪嚇人的。”
鄭啟華一把怕開他伸過來的手,一指對面的椅子:“坐下。”
待得鄭卓信坐了,方才望着他,有窗外廊下的燈籠照進來,暈得鄭卓信臉上忽明忽暗。
他看着,恍惚了一下。這是他的嫡子,與他連個哥哥比起來,頑劣得多,也最讓他操心。
可是,父親說,他最有希望振興鄭家。不管怎麼說,總之,這份家業最終是要傳於他的。
眼看明日就要上場,今日原想等着他回來,再好好囑咐一會,可,這小子,這時辰才回來,定是又去哪裡喝酒了。
怎就這般不讓人省心呢?看看他,又極力忍下了,原想說:你知道打擂台上有多兇險?不好好在家養足精神,跑去喝酒?
又怕說了,影響了他明日的比試,到時,束縛了手腳,反更加危險。
半晌,只得擠出一句:“今日你也去了,怎樣?有何看法?”
鄭卓信一伸手,趴在椅子上,說:“瞧了,也沒什麼。左不過那樣,一報一眼,着實無趣,還沒有我們平時的切磋來得精彩。”
“胡鬧!鄭啟華終於忍不住,一聲斷喝。
黑暗中,他長身而起,指着鄭卓信,壓低了聲:“精彩?你以為戲檯子上唱大戲哪?你到底知不知道......不比你們校場比武,你且給我打起精神來。這是擂台,生死擂,打死打殘不論的。”
他走進鄭卓信:“你如果這點看不透,我告訴你,剩早歇了這心思,就此收手罷。也省得你娘每日里在我面前嘮叨。”
說著,轉過身去,呼呼地喘着氣。
鄭卓信錯愕,他不過一句玩笑話,就惹得一向沉穩的老爹失去一貫的鎮靜,他轉過身子,望着鄭啟華,微微笑了。
“你?孽障!”鄭啟華氣得翹起了鬍子。
“爹,你且放心,我知道的。也告訴娘,我必全須全尾地回來。怎麼,對你兒子這點自信都沒有?”
鄭卓信見他爹真生氣了,才緩緩起身,拍胸:“好了,明日我要上場,給我鼓鼓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