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廊柱後的韓氏總算吁了一口氣。

瞅着大鄭氏提着空食盒出了角門,她一轉身,也回了院子,招來心腹張媽媽,耳語幾句,張媽點頭而去,回房略收拾了一下,就出了院子,叫來車夫,往韓府去了。

......

鄭國公府東南角:

這裡四周圍牆高築,足有半頃的地,全是一壟壟綠油油的菜地,當中搭着一個草亭。

有那黑葉青桿的白菜長勢良好,還有一角正在搭建的小竹架,正有藤蔓在上面爬。

鄭卓信一身華衣,垂首立在地當中,一個鬚髮半白的老者,體態肥胖,蹲在當中拿了一把小鋤低頭專心翻找着什麼。須臾,在一片菜葉子下揪出一種叫做“地老虎”的蟲子,捏了起來,丟入身旁一個小罐子里。

鄭卓信望着蠕動着的軟體蟲子,已是第5條?......

足足數夠了十條,鄭老爺子才起身,他拍了拍手上的泥巴,往草堂子里走去,鄭卓信忙跟在後面,雙手託了那罐子。

他殷勤地給老爺子倒了一杯涼水:“阿翁!”

老爺子凈了手,接過去:“你父親與我說了,說說你的打算?”

他一雙眸子深邃,精芒閃現,盯着鄭卓信,這個他一手帶大的孫子,臉上不自覺露出一絲微笑。

鄭卓信斂了神色,撩了袍子,像小時回書那樣,靠近老爺子,大致說了起來?......

這裡除了爺倆輕悄的講話聲,寂靜得很。間或外面有風吹過掛在屋頂的荒草,發出細細的聲音。

“容姐兒那兒你得去一趟!”末了,鄭老爺子看着孫子,如是說。

......

第二日,鄭老太太並鄭卓信進宮拜見鄭貴太妃。

帖子遞進去,很快就得以召見,鄭老太太年紀大了,鄭容特派了一頂軟兜子來接。

老太太謝過,鄭卓信扶了她上去。幾個宮人抬了往西夾道而去,也只是行了約一箭之地,就下了轎,由鄭卓信攙着,依舊緩緩步行。

兩人俱不出聲?......?有宮人老遠望得,一老一少兩人過來,知是鄭國公老太太與四少爺了,立時有人飛奔過來,近前,笑着去攙老太太:“老太太來了!娘娘正等着呢!”又喚:“四少爺!”

鄭卓信也微笑:“墨月姐姐一向可好?”

墨月笑得開心:“好!少爺這邊走,娘娘盼着呢!”

......

幾人到了正殿,鄭容早候在門外,見得兩人,正欲下台階,鄭老太太忙上前兩步,抓了她的手“容姐兒!”

鄭老太太因鄭容是長孫女,孫子輩第一個,不免多了些心思與疼寵,後又進了宮,升了貴妃,更加的喜歡了。

“阿姊!”鄭卓信喚了一聲,自去尋凳子去了。鄭容斜了他一眼:才一年未見,鄭卓信似乎又躥高了不少。

自14歲後,鄭卓信就不怎麼進宮。這個弟弟也只是逢年過節得以見上一面,鄭容還停留在小時那抓着自己衣裙,巴巴地仰着臉望着她的小小男孩身上。

鄭卓信自小與她並不親近,她們倆雖是親姐弟,但年齡相差太大,她又急着準備進宮事宜,哪有功夫去關注這個幼弟。

直到臨進宮前一個月,她正在房裡看書,鄭卓信忽然一個人跑了來,胖乎乎的手拉着她的衣裙,仰頭問她:“阿姊,你要走了么?”

她才驚覺,自己要入宮了,以後,恐再無出來之日。眼前這個一臉稚氣的小男孩以後就是自己的娘家靠山,她的嫡親兄弟,以後鄭國公府的當家人。

她放下了手中的書,蹲下身,輕輕地把鄭卓信攏在了懷裡,柔聲說:“慧可,你會想念姐姐么?”

......

“慧可!”她柔聲說,眼裡都是笑意:“你且坐一坐,待會兒雋兒要過來,他可是想你想得緊?......?”

鄭卓信伸着手臂,走到窗前笑吟吟坐了,有小宮女上前斟茶,他含笑示意。

小宮女微紅了臉,忙退下。

見鄭容與老太太聊得入巷,又不時唏噓,鄭卓信轉身往窗外瞧去:時值春日,偌大的院子里並無多少花草,只靠牆擺着一溜大花盆,種着一些山茶花,有些已經開敗,倒是靠牆一篷月季,開得正旺。

他看了一回,收了目光:鄭容酷愛養花。家裡落霞軒現還保留着她進宮前種植的一些盆花,俱是些難養,稀奇的品種。只可惜那些蘭花,隨着鄭容的入宮,雖照料得精心,但陸續死的死,枯的枯,現在所剩無幾了。他記得現在唯剩下其中一種稱作虞美人的花,開花時那輕薄的花瓣輕盈如綢,艷麗的花冠就似朵朵紅雲浮動,頗為惹眼。倒是每年都開,他每次望着它,就會想起宮裡的大姐來,想來她這般愛花的人,必是滿園子里植滿了各種花草的。

如今,望着明顯是疏於管理,連一向好養的山茶都養蔫了的院子,他抬頭向鄭容望去?......

那邊榻上,鄭容正淺笑宴宴地與老太太敘話,見他望過去,溫和笑一笑。

她今年30了,臉孔依舊美麗,一頭如墨青絲烏碧亮澤,一雙鳳眼媚意天成。但身上卻穿着一身深藍色蜀繡衣袍,只在衣角,袖邊用金絲綉成了纏枝蓮點綴。笑容柔和,恬靜,安詳,竟比老太太還要無欲無求似地。鄭卓信忽然披了眸子:姐姐的日子過得太靜了?......

“母妃!”

一聲青澀,略帶嘶啞的嗓音響起。

珠簾一掀,四皇子梁雋大步走了進來,向老太太施禮後,就站到窗前:“小舅舅!”

他滿臉帶笑地望着鄭卓信,雙眼發亮:“你怎的來了?”

鄭卓信與他一起出去了。

屋內鄭容望着老太太,繼續:“?.....?家裡眾姊妹我也多年不曾見面,老祖宗與我說說,姊妹們平日里……”

鄭老太太聽得問,自是打起精神,一一細說?......?鄭容只微笑聽着,偶爾問上一兩句,表情恬靜,看不出情緒。

鄭老太太冷眼瞅着,心下暗自嘀咕:這容姐兒愈發貞靜了,當真看不出她的想法。不由想起老國公的話:容姐兒的性子沉穩,可惜是個女兒,不過?......?這樣也好,那地倒是適合她,你莫拿那些糟心事煩她。此番,讓信哥兒與她說說,她們是親姐弟?......?”

“姊妹們長年不見,這感情都淡了,什麼時候,找個時間,帶她們幾個來玩一玩,也解解我這相思之苦……”

鄭容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說。

“可,這會不會有違?.......?”

老太太擔憂。

“無妨,你看我這宮裡也冷清,皇上必會恩准,儘管帶來就是?.....?”

又抬頭:“信哥兒呢?”

有宮女上來撤了桌上東西,另擺了果品上來,鄭容輕拈起一塊軟糕,遞了過去:“祖母嘗嘗,這棗糕今早剛蒸得的,好克化,孫兒記得祖母最是愛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