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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卓信啊了一聲,伸手摺了根草莖在嘴裡咬着,說:“怎麼說?”

蘇暖伸手指着:“你瞧它走得忒慢,就像個小老太。”

“是么?嫌它慢了?”鄭卓信一揚手中鞭子,作勢要抽。

“別!”蘇暖嚇了一跳,忙阻攔,卻是手伸了個空。鄭卓信的鞭子在空中揚了個鞭花,就收回了手。

“四哥!”

蘇暖鼓起了眼睛,鄭卓信嘻嘻笑了起來,說:“你怎麼這麼實誠呢?白長了一幅聰明面孔!”

蘇暖紅了臉,指了指前方:“馬車快瞧不見了”

鄭卓信一鞭子抽下去,牛車震了一下,但還是沒快多少

跟了許久,沿着城牆繞了一大圈,辰時初,竟然沿着南門又繞了回來。

兩人對望了一眼,鄭卓信乾脆放緩了牛車,拉開了距離。

看來,回已是驚動了這夥人。到了一處僻靜地方,鄭卓信棄了牛車,拿了頂笠帽扣在蘇暖頭,兩人徒步跟。

沿途,蘇暖見他不時停下,馬車時隱時現,但他過一會總能跟,她不由佩服。

就這樣,兩人一路輟着,穿街走巷,到了一片住宅區。蘇暖忽然覺得眼熟:這不是閩家所住的地方么?

她匆匆瞟了一眼那朱紅的大門,就隨在鄭卓信後面往前走,眼見那馬車直接趕入一家大門,幾個漢子正把門檻卸了,車裡的人並未下車。

兩人繞到後門,這裡是一條小巷子,幽深,兩旁密密擠擠俱是房子。

隔着並不算高的圍牆,間或有孩童的嬉鬧聲傳出,還有狗吠聲,兩人對望一眼:竟選在這樣一處地方么?

鄭卓信瞅着沒人,吩咐了蘇暖幾句,自己利索地從鄰家一處院落翻了進去

蘇暖估計他一時半會也出不來,就壓了斗笠,順着巷子慢慢往前走去,那裡,轉角處就是閩家。

她靜靜地望着那道高高的青磚牆,裡頭靜悄悄地,沒有聲響。

她就那樣望着,臉辨不清表情:閩家,她心底最深處的一個結,這個與她前世糾纏了一生的地方。那裡有她曾經最熟悉的人,可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竟不再想起了呢?

她有點苦澀,從大相國寺開始么?還是從閩春芳劫持她開始?抑或是從她立誓要自己去查探開始?

正神思游移,身後一陣腳步聲,她急回頭,有人過來,不是鄭卓信。

她看着那個一身綢衣,滿臉油光的胖子朝自己不斷地望來,她下意識地別開頭去,拉低了帽沿……此時巷子里寂靜無人,蘇暖凝神,耳旁聽得那腳步聲終於遠去,她吁了一口氣。

這裡是民居聚集地,院子門雖然都關着,但是蘇暖還是有些緊張,她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她現在就像一隻警惕的貓,稍有異動,就隨時準備逃跑。

她不再逗留,匆匆往回走,剛到牆根下,聽得一聲響,鄭卓信從另外一邊牆跳了下來,蘇暖見他笑嘻嘻地,剛想問一句,卻被他一把拉了往身後巷子里跑去。

那扇門吱呀一聲,走出兩個人來,背對着他們往另一頭走去了。

鄭卓信一拉她的手,跟了去,巷子很長,許是昨日剛下過雨,地面濕滑,又有誰家的泔水竟倒在了中間,蘇暖差點滑倒。

鄭卓信一把揪住了她的領子,她暗惱自己無用,偷偷抬眼望去,卻見他緊緊抿着嘴唇,兩眼盯着前面那兩個人。

蘇暖這才發現前方兩人背影高大,身着一身藍衣,大秦這般高大的人似乎不多見,蘇暖望着對方那微微佝僂的後背,忽然憶起,這兩人不正是那日在郊外莊子與金掌柜見面的人么?

她緊走兩步,兩人一直默不作聲地跟了兩條巷子,到了大街,人流多了起來。那兩人邊走邊說話,倒是沒有察覺身後有人跟蹤,一路拐到東平大街去了。

這裡酒肆林立,店鋪雲集,很是繁華熱鬧。

眼瞅着那兩人不進旅店,竟然拐進了一間銀樓。

蘇暖兩人只得呆在外面等着。鄭卓信呆了一會,想想不放心,留了蘇暖守着,自己進了旁邊一間成衣鋪子

二樓。

剛坐下,鄭卓信刷地一聲展開了手中的摺扇,斯文之極地搖着,一身長袍,華麗之極,一幅悠然之得的貴公子模樣。

蘇暖乖乖站立一旁,自覺充當小廝。瞧鄭卓信端了茶杯,小口抿着,一雙桃花眼亂飛,那邊有好幾個女子紅了臉,偷偷打量他。

蘇暖撇開眼,心下嫌棄:真是騷包,就差在臉擦粉了。

半壺茶很快見底,好在夥計並不催他們。

那兩人還在認真挑揀着,一邊說著話,這回,蘇暖聽得清楚,果真不是大秦人,聽口音約莫是?

她模糊判斷着,在她聽來除了大秦話,其它的語言都一樣,無甚差別,她是一時分辨不出來的。

她等了一會,見鄭卓信搖着扇子,似乎要睡了去,可是細瞧,他的兩條腿卻輪子似地,已經是換了好幾回。她心下好笑,鄭卓信這般跳脫的性子,叫他在這裡清坐一個時辰,看一群娘們選首飾,實在是難為他了。

不見那兩個夥計已經瞧了她們好幾眼?原因無他,其他陪同來選的都走了,她們兩人自來就沒有挪過窩,茶水蘇暖都不敢多喝,怕待會子內急。他和鄭卓信都是一身男裝,那她該去男子那裡還是女子那裡好?小肚子已經有點發脹,她不自在的也換了一下腿,想想,還是站了起來,這樣似乎感覺會好一點。

一邊盯着那兩個兀自還在挑選鐲子的兩人一眼,埋怨:這兩個看着五大三粗的大男人怎地這般磨嘰?整整一個時辰就選了幾幅釵環,卻是把夥計指使得團團轉。這是比女人還磨嘰。

她心下不斷腹誹着。

她壓低聲對鄭卓信說:“四哥,這是要到什麼時候?咱去外邊候着?”

鄭卓信打了個哈欠,以扇掩面,湊近,:“你先在這盯一會,我去去就來。”

蘇暖一愣,下意識地:“我也去。”

耳旁傳來一聲輕笑,蘇暖耳朵一緊,鄭卓信已經是伸了手,拽了她耳朵一下,輕聲:“別鬧,出恭,你也跟着去么”

蘇暖瞬間鬧了個大紅臉,她羞惱地“四哥”

鄭卓信確是摺扇一收,起身,悄聲:“待會子我來換你!”

已經是起身而去。

蘇暖紅着臉蛋,心下羞惱:這人真是個混不吝,這是把自己當小孩。次揉自己的頭髮,這回乾脆揪耳朵,可自己內里確是個老姑娘,心理年齡可是比鄭卓信還要大。

她有好一會的不自在,眼瞅着鄭卓信下了樓梯,不見。她低了頭,又悄悄地摸了摸發熱的耳朵。

忽眼睛一頓,抬頭:一個粉衣服丫鬟不知什麼時候立在自己身側,一雙杏仁眼正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

她緩緩地站了起來郝小姐!

身後,郝明秀似笑非笑地望着她,妝容精緻的臉是淡淡的笑容。

“你們,來這裡作什麼?”

郝明秀緩緩地開口,笑容明媚,讓人眼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