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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吏,在上官的眼中就是夜壺,可供利用,也可以拿來背鍋的夜壺。

但這個夜壺的外快不少,所以雖然地位低下,卻讓人趨之若鶩。

金陵。

“田田,在藥鋪不好嗎?去干小吏,爹擔心……名聲壞了呀!到時候孩子怎麼辦?”

楊田田的氣質沉穩,他看了一眼抱著兒子的妻子苗二妹,說道:“爹,現在國朝只要做得好,小吏也能上升,這是興和伯說的,光憑着一個進士的頭銜就想為官做宰,那是笑話!”

自從楊田田去了金陵城中的嚴家藥鋪之後,楊家的條件就慢慢好了許多。這不連楊田田的妹妹都穿上新衣服了。

“爹,我學了興和伯的科學,還經常去書院請教,那些先生都說我的長進很大,所以這次是個機會,我只要站穩了腳跟,以後誰都無法把我趕出來。”

“有把握嗎?”

楊大衝著花花招手,把她攬在懷裡,對楊田田的媳婦苗二妹說道:“你也說說。”

苗二妹抱着一歲的兒子,想了想,說道:“爹,這是夫君的一個機會,畢竟咱們家沒有本錢去開店鋪,夫君也不可能一輩子為別人做事,所以媳婦是贊同的。”

楊大抱着小女兒,沉吟良久,最後嘆道:“好吧,田田連兒子都有了,我這個當爹的也不懂那些東西,不過興和伯他老人家說的總是對的,你去吧,把媳婦帶去,孩子我和你娘帶着。”

楊大的通情達理是楊田田沒有預料到的,他本以為要花費一番功夫才能成功,沒想到幾句話就成了。

“爹,二妹就留在家中照顧您和我娘,我在衙門裡有假期就回來,苦熬幾年,總能找到辦法。”

楊田田有些惶恐,跪在地上說道:“爹,我出門在外就是不孝,若是二妹還跟着走,那我還有何面目去學科學?不忠不孝之輩,沒臉見人。”

楊大臉上的皺紋更深了,說道:“你且去,等站住腳之後,你媳婦和孩子都跟着去,我跟你娘就帶着花花種地,一年能有不少結餘,到時候給你們送去。”

楊田田堅定的搖頭道:“爹,我若是能立足,到時候咱們家就把田地給租出去,一家子到城裡去住。”

“哎!你這孩子……”

……

上元縣隸屬應天府,周圍有孝陵,有巫山。北邊是長江,東南秦淮河流過,甚至還有玄武湖,當真是得天獨厚。

這裡因為水源豐富,所以商貿發達,田地不少,堪稱是金陵的精華部分。

也就是說,上元縣實際上就相當於是應天府的直轄縣。

俗話說三生不幸,知縣附郭,三生作惡,附鄰省城。

上元縣就是這樣,而且金陵比什麼省城厲害多了,一套小朝廷就蹲在那裡,整日百般無聊,上元縣得小心點,免得被抓到錯謬。

袁傑對上元縣知縣的職位很不滿意,他寧可到下面去擔任一個中縣的縣令,也不樂意留在這裡。

“今年的秋稅不容樂觀吶!”

袁傑唏噓着,縣丞張邁苦笑道:“大人,上元縣最多的就是權貴,陛下一遷都,他們的田地誰敢去收秋稅?”

袁傑無奈的道:“本官也給應天府說了,可他們才不會理睬咱們的難處,只知道要秋稅,算了,派人下去催催,做個樣子也好。”

張邁點頭,出去交代,等回來時就笑道:“新來的一個小吏被人給蒙了,帶着兩個衙役下去收稅。”

袁傑也笑了,說道:“罷了,給個教訓也是好事,讓縣衙的上下人等看看本官的難處,免得到時候上官呵斥,他們還以為是本官無能。”

那位新來的小吏就這樣帶着兩個衙役出發了,一路到了那一片良田的邊上。

“大人,這裡都是勛戚們的田地。”

兩衙役不懷好意的看着楊田田,其中一個鼓動道:“大人,這一片的秋稅都沒交,若是能拿下來,大人您最少能連升三級。”

楊田田看着一眼看不到邊的良田,笑道:“二位大哥這是要坑我呢?若是我真去收,別說官升三級,那得下三層地獄吧。”

二人看到忽悠不了楊田田,就相對一視,其中一人笑道:“大人,這一片良田的主人都跟着陛下去了北平,只是那些管事卻越發的跋扈了,袁大人在他們的面前都沒座位。”

勛戚跋扈,這個是國朝的老大難問題。

楊田田並不認為自己有為民請命的能力,所以他看了看,然後就帶着人去了鄉間。

金陵其實算是一塊寶地,所以歷朝歷代對此都很重視。

“大人,這是小橋村,村裡有三戶人家沒交齊秋稅。”

眼前是個幾十戶人家的村子,房屋看着破破爛爛的。村頭有兩個孩童在爬樹玩耍,看到楊田田三人,嚇得趕緊下樹。

“慢些!”

楊田田的喊聲反而讓孩子更慌了,一個孩子手一滑,就從樹榦上摔下來。他連屁/股都不敢拍,一瘸一拐的就往村裡跑。

等到了村裡後,楊田田發現家家戶戶都關着門,外面一個人都沒有,連只雞都沒有。

想起自己家所在的村子收秋稅的情景,楊田田鬱悶的道:“都怕了呀!”

“大人,這些……都是刁民!”

刁尼瑪!

楊田田自家就是種地的,對收稅的那些門道清楚的很。

三人到了一戶人家的外面,一個衙役喊道:“田老大!開門,收秋稅了!”

裡面沒人應聲,另一個衙役上去就是一腳,然後單腳在地上轉圈,疼的不行。

這時隔壁家的聽到是來收秋稅的,就在家裡喊了一聲:“大人,田老大一家都逃了。”

那個腳疼的衙役好了些,就過去罵道:“特么的!早不說,害得勞資的腳都崴了,趕緊的準備……”

楊田田盯着這個衙役,心中莫名的悲哀。

“大人,小的在玩笑,對,玩笑。”

衙役賠笑着,可卻滿不在乎。

沒有抓到證據,你楊田田敢上告嗎?

就算是勞資勒索了他家,你敢上告嗎?

上告了你就是全大明衙役的公敵!

那戶人家馬上鴉雀無聲,隨即三人又去看了另外兩家,一家也逃了,另一家還在,但一家老小面黃肌瘦的模樣,楊田田下不去手。

可兩個衙役卻沒這個忌諱,一進去就四處亂翻,想找些值錢的東西。

楊田田就冷眼看着,看着這一家人麻木的站在角落裡,兩個孩子驚惶的躲在大人的背後;看着那兩個衙役肆無忌憚的翻找東西。

可惜,最後兩人發現最值錢的東西就是農具,卻不能收。

收了農具,那就是竭澤而漁!

走了一天,楊田田疲憊的回到自己的住所,躺在床上飯也不想吃,最後起來寫信。

“……小民多艱,小吏如虎,上官麻木,勛戚得意,豪紳逍遙……大明把擔子壓在了百姓的身上,卻放縱了官吏、權貴和豪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