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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去這些時日我才知道什麼叫做行路難,也和那些儒生們發生了不少衝突。”

講台上的是焦取仁,他眉飛色舞的道:“那些儒生看不起咱們,還譏諷學科學的就是工匠,可那些學生卻不肯服輸,和他們吵架。你們記住了,這種時候別勸,吵的越厲害,對咱們的宣傳好處就越多。”

“師兄,要是打起來了呢?”

一個學生舉手問道。

焦取仁瞟了一眼坐在後面,板著臉的呂長波,乾咳道:“要先告誡學生們,咱們不要先動手,就像是山長所說的那樣,人不犯我……犯了再打。”

“這是在引誘別人犯錯!”

呂長波在後面嘀咕着,他覺得書院出來的學生都狡猾,像這種挖坑讓人踩的事也幹了不少。

“……咱們教的實用,那些儒生面色慘白,弱不禁風,什麼活都幹不了,不,他們是不願意干,所以那些人覺着自家子弟沒有科舉的希望,大多願意讓他們來學科學……”

焦取仁揮舞着拳頭,興奮的說道:“我出去見到的這一切都在告訴咱們,科學大有作為!小吏沒什麼可怕,只要能做好了,一步步的走上來,那才是最穩的宦途,比誰都穩當!”

“學弟們要努力,咱們要讓科學趕上儒家,要讓他們六神無主,要讓他們惱羞成怒……努力!”

“努力!”

教室里拳頭林立,歡呼陣陣。

“一群不省心的小子!”

解縉搖頭笑罵著,作為儒家出身的前首輔,他現在對儒家的感情比較複雜。

“其實所謂的抱團取暖是要看時機。”

解縉分析道:“比如說現在的朝中不少人就是在抱團取暖,可那是因為陛下和他們的想法不一樣,所以他們必須要抱團,才能慢慢去影響陛下。”

“抱團必然是要有好處的,就像是現在那些人說的什麼鄉黨,是啊!一個地方出來的,大家抱團互通有無,這就是朋黨。”

方醒點頭道:“所以還是那句話,朋而不黨。”

解縉搖頭道:“不,你不同,你必須要結黨,否則這些學生們遲早會在仕途中倒下,到時候你能無動於衷?”

方醒說道:“是啊!若是無動於衷,那些人可不會管什麼規矩,無數的套在等着這些學生去踩,我若是不為他們出頭,估摸着十年之後,這些學生都要折戟宦海了。”

解縉微笑道:“儒家一家獨大,可他們的內部也有紛爭,大家利益不同而各自抱團,以後科學也可是如此?”

這是在教方醒怎麼去避免君王的忌諱。

這時外面進來一人,方醒眯眼看了看,居然是徐景昌。

“定國公這是要準備給書院的學生們說幾句嗎?”

看着神色得意的徐景昌,方醒取笑道。

解縉拱拱手進了教室,他不樂意和徐景昌這等老紈絝打交道。

徐景昌悻悻的看着解縉的背影,然後說道:“今日我找了幾個當紅的女人在府中歌舞,還請了英國公和成國公,還有幾個國子監里出色的學生,他們想向你請教。”

見到方醒沒興趣,徐景昌說道:“其中有兩個連文弼兄都誇讚不已,堪稱是年輕俊彥,見一見有好處啊!”

說著他指指教室,方醒明白了,說道:“既然如此,那就叨擾了。”

……

定國公府的規制不小,亭台樓榭比比皆是。

時近中秋,定國公府里奼紫嫣紅一片。

方醒不是棒槌,徐景昌有意幫忙,不管如何他也得要來捧個場。要是冷冰冰的拒絕的話,以後誰願意和你交往。

只是和大舅子在一起喝酒看歌舞,方醒總覺得有些膈應,和去嫖那個啥的時候兄弟相遇一樣的膈應。

一路過了不少地方,最後在一處水榭前停下。

水榭里已經坐了十餘人,見到徐景昌和方醒來了,都紛紛起身拱手。

張輔、朱勇,還有兩個年輕人,以及幾個女人。

大家寒暄一番之後在水榭里就坐,徐景昌叫人擺酒宴,然後那幾個女人就想靠過來。

方醒擺擺手,徐景昌瞪眼道:“又不是讓你在我府里睡覺,聊天,就聊天。”

方醒無奈,一個女子主動走了過來,盈盈微笑道:“秦紅見過伯爺。”

女子面帶溫婉的微笑,一雙眼睛明亮,彷彿在說話。

方醒點點頭,然後看向國子監的那兩人。

白凈的那人叫做徐敏,他見到方醒看過來,就矜持的微笑着。

有些嚴肅的那人叫做楊進,他只是微微頷首。

有點意思啊!

方醒點點頭,身邊感到了柔軟,就有些不自在的說道:“喝酒喝酒。”

秦紅左手挽袖,露出了一抹嫩白,然後用右手拿了酒壺,給方醒斟酒。

一縷幽香襲來,方醒有些不自然的偏開了身體。

徐景昌見了就取笑道:“興和伯難道現在還懼內?”

摟着身邊女人的朱勇也笑道:“興和伯放心吧,文弼兄不會透露出去的。”

張輔倒是沒摟身邊的女人,他只是面露微笑,算是默認了朱勇的話。

方醒振眉道:“逢場作戲方某還是會的,只是孩子都有了,現在很少出來應酬,諸位自便。”

徐敏和楊進明顯的很放鬆,身邊的女人都是依在他們的身上。

這就是不少人鼓吹的名士風流。

酒過三巡,徐景昌說道:“知行書院的學生這次好大的陣仗,居然得了吏部下文,讓人羨煞,以後想來會是簡在帝心。”

這是引子,方醒笑了笑,說道:“小吏罷了,慢慢的煎熬。”

張輔讚許道:“熬過了才知道百姓疾苦。不管是太祖高皇帝還是文皇帝都諄諄教誨,唯恐官吏高高在上,時日久了難免會生出何不食肉糜的念頭。”

朱勇也贊同道:“文武一個道理,沖陣殺敵咱們也得上,不然下面那些將士誰會聽你的?就說興和伯吧,他也是歷險多次,不然哪來的爵位?”

這是先定調子,還是偏向方醒的調子,這讓方醒越發的好奇那兩個國子監的學生能說出一番什麼話來。

慢慢的吃着酒菜,秋風吹過,讓人倍感清爽。

“興和伯,學生敬您一杯。”

徐敏起身,端着酒杯,微笑着。

方醒壓壓手道:“坐下說話。”

徐敏一飲而盡後坐下,然後說道:“興和伯,您那幾本書學生都看過,實際上國子監里的人不少都看過,只是深究和浮於表面的差別而已。”

方醒輕啜了一口酒,說道:“能讓國子監的諸位賢達看重,方某倒是受寵若驚了。”

徐敏笑道:“科學有許多實用之處,對於我輩來說確實是值得一學。學生有親戚都想入學,只是不知書院下次招生的考核能否簡單些。”

這話是在吹捧方醒,可方醒只是淡淡的道:“如今方某已經不再管理書院,若是有想法的都可以去試試,解先生那裡自然會傾聽外界對於書院的看法。”

“興和伯。”這時那個楊進舉杯一飲而盡,然後說道:“興和伯,據學生所知,如今學了科學的小吏不少,您為何不留着這些學生做教授,把書院擴大呢?”

“原來是擔心書院擴大嗎?”

方醒看看徐景昌,徐景昌也有些愕然,然後他皺眉對楊進說道:“說這些幹什麼?”

楊進拱手道:“是學生冒昧了,不過書院的學生任職小吏,學生是認同的。興和伯,明算科早已有之,那何不如奏請陛下重開呢?”

方醒微笑着看了張輔一眼,張輔就說道:“明算科一開,就是爭執重啟之時。前唐時尚有明算,前宋時為何無?皆因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明算科也就是小吏罷了,所以本朝罷之。這等干係重大之事,勿要輕言。”

科舉從隋朝萌芽,到唐朝發端,歷朝歷代最顯赫的就是進士。而進士主要是詩詞歌賦和政論,明算科……那也就是個屁,夾緊些,別出聲!

不說明算,狄仁傑若是沒有武則天的簡拔,就憑着他明經科的出身,被別說是做宰相,宰相的腿毛都撈不到一根。

方醒點點頭,說道:“所謂明經,所謂明算,其實誰的作用更大?宰相當真得要熟悉經義才能做?經義能教會你們什麼?若是沒有小吏的經歷,你們懂什麼?狗屁不懂!”

方醒有些不耐煩了,他本以為今日是和國子監和解的日子,沒想到居然是試探,這讓他大失所望。

而他的話卻是讓人大吃一驚,連張輔都在苦笑着。

你這是要把儒家踩到泥地里去嗎?

一陣沉寂……

秋風吹着落葉飄來,黃色的葉子飄過漲紅的臉龐,旋即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