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濟南府是個好地方,泉水為全國之最。

府治在歷城,這裡不但是濟南府的治所,同時也是山東布政使司的治所。

泉水組成的小河在城中流淌着,楊柳青青垂於小河邊,搗衣婦人用搗衣杵捶打着衣服。

小河的兩邊就是臨街商鋪,炎熱的夏季里,連最活躍的掌柜都不肯出來吆喝一聲。

而大明湖畔自然不一樣,消暑的人會坐上小船,在湖中遊玩一番。

“美景繁多,果真是一城山色半城湖啊!”

一艘畫舫上,方醒喝着茶,看着船外的湖光水色,隨口說道。

坐在他對面的男子看着約五十多歲,面色不大好看。

“興和伯,本官是不樂意看到你的到來。”

這人就是山東布政使常宇。

常宇覺得湖面的清風都無法讓自己釋懷,他面沉如水,心情沉重的道:“山東是聖人故里,興和伯,本官真的不想和你有任何交集。”

大明湖是由各處泉水匯聚而成,湖水清澈,不深,能看到湖底。

眼前一張小几,小几上擺着一壺茶,兩個茶杯。

茶水的味道很純粹,這是好水和好茶葉賦予的特性。

方醒喝了一口,哪怕他從來都不懂茶,可依舊點頭讚許,然後說道:“常大人,這是大明,本伯認為,你的心中首先得是大明,其次才是什麼聖人,什麼聖人子弟。”

清風襲來,常宇定定的看着茶杯,說道:“人在世間總是有許多取捨,有的能取捨,可有的……從拿起書本開始,你就無從取捨,興和伯,你孟浪了。”

方醒無奈的道:“取捨……這得看你們站在哪一邊,大明還是聖人子弟,或是……分肥。”

“大明就是一塊肥肉,上下總有人會分割這塊肥肉,常大人,你也是其中的一員嗎?”

方醒緩緩抬頭,微笑着,看似很和氣。

常宇的眸子一縮,眼前這位可不是什麼善男信女,相反,這位睚眥必報的名聲早已響徹大明。

這話是最後通牒:常宇,你站哪邊?

若是站隊錯誤,方醒絕壁會把他收拾了!

這一點有無數例子可以警醒常宇,所以他緩和了一下語氣,說道:“此事本官沒有看法,可本官再次提醒,這裡是聖人故里,一旦引發什麼不測,本官並不能保證什麼。”

“你更像是聖人的官,常大人,本伯累了。”

方醒擺擺手,既然確定了立場,他沒興趣陪常宇聊天。

而常宇也沒興趣陪方醒,他怕被人看到,到時候外界大抵會猜測他和方醒在策划著什麼陰謀。

常宇起身告辭,畫舫靠岸,他低頭離去。

方醒坐在窗戶邊,看着常宇上馬匆匆而去,不禁冷笑道:“聖人故里,這就是大明的官啊!”

辛老七悄然從後面出來,說道:“老爺,此人有些敵意。”

方醒笑道:“我此行弄不好就會砸了他的飯碗,什麼聖人故里,不過是託詞罷了。”

這就是現實,聖人不朽,可後世子孫卻扛着他的招牌在為自己謀利。

“聖人若是有知,怕是會把這些徒子徒孫都一巴掌拍死!”

聖人當年是抱着大志向,後世他的志向實現了,卻成了擋臉的工具。

“叫人送酒來。”

方醒微微一笑,並沒有因為被拒絕而惱火。初次見面,常宇對他抱着戒心在正常不過了,若是常宇馬上就推心置腹,那方醒就要懷疑他是怎麼混到布政使這個位置的。

輕微的腳步聲中,一個穿着綠色薄紗的女子走進了船艙。

“雀舌見過貴人。”

雀舌?

方醒抬頭,看到了一張帶着微笑的臉。

“你家的畫舫?”

這女子赤腳,小巧的腳不時露在裙外。

她微笑道:“是,貴人若是要歌舞,這裡也有。”

方醒搖搖頭,知道這個女人不簡單。

在濟南能經營畫舫,而且這女子看着有些幽蘭的氣質,多半是某位的禁臠。

女子跪在方醒的對面,把盤子里的酒菜擺上來,然後問道:“客人,方才……”

“你想說常宇?”

方醒意態閑適的微微後仰身體,單手撐在地板上,似笑非笑的道:“你想問什麼?你能知道常宇的模樣,那就是權貴場中的常客,這是想探探我的底細嗎?”

雀舌盈盈笑道:“貴人多慮了,小女只是好奇罷了。”

說著她有左手壓住長袖,右手提起酒壺,露出了一截皓月般的小臂。

酒水傾注的聲音中,雀舌說道:“大明湖多是達官貴人來賞玩,小女倒是見多了,也知道些避禍之道。”

這是個剔透的女人,方醒放鬆了些,眯眼看着湖面,緩緩的喝了一口酒。

酒很淡,卻帶着些幽香。

“這是去歲的桂花酒,貴人若是不喜,小女馬上去換了。”

方醒搖搖頭,對於他來說,酒只是調和氣氛,排遣心情的東西,沒有什麼必須。

辛老七盯着雀舌的手,那雙白嫩的玉手在他的眼中只是個隨時會下毒的禍害,若是需要,他會毫不猶豫的揮刀斬斷這雙男人們趨勢若騖的玉手。

她在不時關注着方醒。

方醒漠然的看着湖面,根本就沒多看她一眼,這是個讓人奇怪的地方。

來到畫舫都是找樂子的,可這位卻孤獨飲酒,神色淡漠。

這是有事啊!

而且常宇居然和他會面,之後更是獨自上岸,不見方醒送出去。

這人看着年輕,那麼必然是勛戚,或是勛戚子弟。

“最近濟南城裡有什麼熱鬧?”

就在雀舌胡思亂想的時候,方醒突然轉過頭來問道。

雀舌一怔,下意識的說道:“那些讀書人在鬧騰,說是要給那個人好看。”

“哦!”

方醒靠在艙壁上,手中握着酒杯,隨意的看着雀舌。

“繼續說。”

雀舌微微側身,她跪坐在腿上,曲線賁張,能讓任何男人失去理智。

可方醒只是淡淡的看着她,眼中沒有絲毫動心。

“貴人,那些讀書人鬧騰的太厲害,聽說他們還串聯了山東一地的讀書人,這幾日城中的客棧都住滿了。”

雀舌的身體突然微顫,她猜到了眼前這個男子的身份。

這個發現讓她心中惶然,背後的靠山也不足以帶給她安全感。

方醒嗯了一聲,問道:“聖人家可有什麼動靜?”

雀舌突然俯身,近似於五體投地的姿勢,哀聲道:“貴人,放過小女吧。”

她只是想試探一下這人的身份,然後也好報給自己的靠山,算是一次功勞。

可這人不是她的功勞,而是老虎,她的靠山也不敢惹的老虎。

“你猜到了本伯的身份?”

方醒輕咦一聲,讚賞的道:“果然是歡場中人,一雙眼睛夠毒辣。”

雀舌只是顫抖,方醒覺得有些沒趣,就說道:“告訴我,聖人家可有什麼動靜。”

“伯爺……”

雀舌不敢隱瞞,說道:“聖人家沒動靜,那些讀書人去求見也被拒之門外。”

“做樣子啊!”

方醒喟嘆道:“陛下在盯着這邊,朝中也在盯着這邊,倒是為難他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