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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氣漸漸冷了,方醒去了一趟船廠,和傅顯、洪保商議了些事情,然後回城。

“興和伯,那些船造好還得一段時日啊!”

王賀也想出海去看看,可方醒卻不肯吐露口風,所以他時不時的會試探一下。

方醒換了個話題:“西寧侯那邊怎麼樣了?”

“還好,他畢竟是西寧侯的兒子,所以軍中搗亂的不多。”

西寧侯是西寧侯的兒子,這話聽着有些拗口,可知道內情的人都懂。

故去的西寧侯宋晟戰功赫赫,在軍中威望很高。虎父無犬子,至少名將之子的光環能幫宋琥不少忙。

王賀覺得方醒是故意吊自己的胃口,卻不能逼迫,就鬱郁的道:“軍中後續清理了不少,西寧侯給的罪名是勾結外人……不知道會嚇到誰。”

……

“說是勾結外人,可南方並無外敵,哪來的外人?”

黃儉漸漸恢復了些從容之色,可汪元卻嘴角噙笑。

那是冷笑!

“北方的清理已然卓見成效,上月殺二十餘人,抄家五十餘,知道這是什麼嗎?”

黃儉知道汪元有獲取消息的渠道,可也沒想到上月的事他現在就知道了,不禁心中震撼,卻笑道:“老師,這是強硬啊!陛下這是用刀子在告訴那些士紳,順我者昌,逆我者亡……”

汪元的冷笑消散了些,說道:“秦皇開始,霸道多見於開國帝王,可大明立國至今,已歷四位帝王……霸道要底氣,當年的那位皇太孫就是沒底氣還被人糊弄,所以被文皇帝逆襲奪了江山……”

這話里把朱允炆的建文朝都算在裡面,可黃儉卻不見異色。

不只是他不見異色,南方士紳大多覺得建文朝才是正統,朱棣只是個逆賊罷了。

若非朱棣手腕強硬,這天下早就風起雲湧了。

黃儉無奈的道:“仁皇帝就是順理成章,看着君臣相得,只是卻去的早了些。當今陛下……老師,還是那幾個火器衛所在作祟啊!”

“沒想到你倒是有些見識。”

汪元撫須道:“文皇帝……和朝中諸位相得,當今陛下靠的卻是刀子。”

他掰着手指頭數着:“方醒的聚寶山衛是陛下的保證,他能在皇城中睡安穩的保證。朱雀衛,玄武衛,神機營,還有……馬上就要再建兩個火器衛所,這些才是陛下的底氣。”

黃儉贊同道:“是啊!陛下的實力越發的強大了,那些武勛被忌憚……說他們勾結外人,可是,這個外人是誰?”

汪元的眉心動了一下,說道:“不是文官。”

黃儉的的眼神動了一下,然後笑道:“老師,最近那些士紳都很老實,都在冷眼看着方醒折騰。,哈哈哈…….哈哈……”

兩人漸漸沉默,沒有添加木炭的小爐子漸漸冰冷,裡面的木炭釋放了溫暖,漸漸變為白灰。

黃儉看着那些白灰,直至最後一點火紅跳動一下後歸於死寂。

“老師……”

“你為何對方醒生出恨意?”

“不知道。”

“你該知道,從他第一次回歸金陵開始,你就在咬牙切齒,恨不能剝了他的皮。”

黃儉抬起頭來,微笑道:“老師,您也在恨他,是因為嫉妒,對嗎?”

汪元冷笑道:“你想說什麼?”

黃儉微笑道:“老師,您知道的,當年我的堂兄答應提攜我,只是後來他卻被拿了,舉家流放。”

汪元沒有絲毫動容,冷冷的道:“那是他貪腐,文皇帝下旨抄家流放,和方醒有何關聯?”

黃儉靜靜的看着汪元,說道:“老師,方醒雖說有幸進之嫌,可他後來卻是身經百戰,皇室的信重是他自己的努力,還有科學……那是帝王用來對付儒家的利器,他只是適逢其會罷了,老師……您為何要嫉妒他?”

汪元的面色如常,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早已冰冷的茶水。

苦澀的茶水讓他微微皺眉,但精神卻為之一振。

他看着黃儉,緩緩嘆息了一聲,說道:“你什麼時候猜到的?”

黃儉微微低頭,眼睛卻挑起看着他,竟有些痞子的模樣,連說話都有些無賴的氣息。

“老師這是夢囈嗎?誰不知道您儒雅,殺人這等事您怎會去做。”

汪元笑道:“是了,你許久都沒了怒色,看着好似養氣功夫大進,可我卻知道,你這是忍不住了。怒色是你的面具,你連面具都丟了,這是準備和我翻臉嗎?”

黃儉以前總是面帶怒色,一般人都有些敬畏於他。

此刻他卻神色平靜,甚至還有些鬆散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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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柳碎之事是我向您示好,主動請纓,您當時明明知道,卻故作不知,我也沒計較。”

門外突然傳來了腳步聲,汪元的眸子一冷,黃儉卻依舊不管不顧的在說著。

“事敗之後,我惶然不安,而我的堂弟作為盾牌……”

“你當時不忍心。”

門外出現了一個僕役,在被汪元冷冷的看了一眼之後,嚇得轉身就跑。

算你聰明!

汪元的面色冰冷,說道:“而方醒的人當時在順着摸了過來,沒有我令人帶走了你那個蠢貨堂弟,你今日屍骨早寒。”

黃儉似笑非笑的看着汪元,說道:“可你為何要令人跟着我?這是怕了。”

汪元不見惱怒的道:“我怕什麼?”

黃儉漸漸猙獰:“您怕了方醒,您擔心他順着摸過來,可您更擔心我會變成瘋子,然後被方醒發現,順着把您給抓了。”

他雙腿用力,雙手在小几上撐着,緩緩起身。

他居高臨下的看着汪元,緩緩伸開雙臂,用那種夢幻般的語氣說道:“想滅口嗎?還是說您準備去向方醒投誠?可據我所知,方醒清理金陵駐軍的將領……您知道……”

“那些將領的背後都是士紳,一邊要做生意,為自己尋求庇護;一邊覺着軍中的俸祿太低……”

汪元譏誚的道:“可那方醒來勢洶洶,他鎮壓南方,順帶清理軍中和士紳親近的將領,這便是警告。武人一穩,那些士紳難道還想赤手空拳和他斗?”

黃儉彷彿沒說過剛才那些話,嘆息道:“是啊!襄城伯和士紳的關係密切,馬上被嚇的吐血,方醒這人看似粗俗,做事卻一絲不苟,比女人還細心。”

汪元的目光溫潤,說道:“他要震懾武人,讓士紳再無借力之處,所以那些士紳都在冷眼看着。”

黃儉說道:“是啊!那些士紳在看着,可卻不是軟弱,就等着皇帝下旨南方開始清理投獻時……”

汪元微笑道:“你以為到了那時他們會如何?”

“不知道。”

黃儉無奈的道:“北方殺的人頭滾滾,南方如何?不能如何,真要大殺特殺,誰敢反對?”

汪元把玩着茶杯,目光看着邊上的書架,淡淡的道:“老夫什麼都不知道。”

黃儉笑道:“可我終究是住在這裡,外面的人都知道我是依附您活着。”

汪元看着茶杯,認真的道:“忘記年後的爭吵了嗎?”

黃儉面色微變,說道:“當時來了不少人……你呵斥我,說我行事詭秘,不為人知……好算計,果然是好算計!”

他的心中發冷,退後一步,冷笑道:“那時候南方安定,你居然城府如此,我無話可說。”

汪元冷冷的道:“所以你當謹慎些,王柳碎之事再發生一起,老夫與你恩斷義絕,再無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