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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門內,陳三正在分錢,五貫錢他分了三貫給手下,算是比較講義氣的大哥。

一群青皮得了錢就想去玩耍,哪怕外面下着大雨都攔不住。

陳三點頭同意了,見陳默沒去,就招手叫他過來。

兩人並肩坐下,陳三誇了陳默找來那個土豪,然後說道:“此事他們可滿意?”

陳默摸着肚皮憨厚的道:“三哥放心,那對師徒都被你逼的要瘋了,那事主肯定滿意,不然也不能給錢吧。”

陳三點點頭:“只是夜裡去驚嚇他們,還裝神弄鬼……不過裝的不像,居然都怕了。”

陳默有些瞌睡,就含糊說道:“他們心虛,所以就怕了。”

……

汪元矯健的沖了過去,然後騎在黃儉的身上,雙手去掐他的脖子。

黃儉暈的厲害,他努力掰開汪元的手,紅着眼說道:“你居然敢殺我?你居然敢殺人?”

汪元和他爭奪着,喘息道:“你居然沒下毒?你居然沒下毒?”

他先前交換了茶杯,就是擔心黃儉下毒,可如今黃儉只是頭暈無力,卻是他後來下的那葯的反應。

所以他懊惱了,早知道黃儉沒下毒,他就會換另一種方式讓他消失。

黃儉畢竟比他年輕,雖然中了葯,可藥效卻發作慢,他漸漸的積蓄了些力氣,就反手捏住了汪元的脖頸,獰笑道:“老子下什麼毒?你以為我死了你就能活?這幾晚都有人在襲擾,我還看到了王柳碎的冤魂在哭訴,汪元,這是你的主謀!”

汪元奮力的掙開他的手,然後利用身體的重力,一拳打在黃儉的臉頰上。

他重新捏住了黃儉的脖子,說道:“你死了會變成碎肉,最後消散在世間,是失蹤,知道嗎,是失蹤……”

隨着那雙手的用力,黃儉的臉上漸漸漲紅。

汪元一邊發力一邊說道:“老夫當年可是練過騎射的,你以為老夫是手無縛雞之力的腐儒嗎!你該死了!哈哈哈哈!”

黃儉只覺得腦子裡嗡嗡作響,過往的經歷一一閃過,就如同是一幅幅畫在移動着。

他想起了以前在汪元門下學習時的稚嫩和單純,及至成了他的幫閑後漸漸多了心機。

他最後想到了自己的妻兒,然後就笑了起來。

他的笑有些詭異,汪元正在用勁也沒注意。

不知道是從哪裡湧出來的一股力氣讓黃儉爆發了,他用力的掰開那雙掐住自己脖子的手,然後猛地抬頭撞去。

嘭的一聲之後,汪元被撞的頭暈眼花,然後被黃儉一腳蹬開。

汪元有些慌亂,他奮力掙扎了幾次沒起來,最後被爬起來的黃儉坐在了身上,不禁暗自叫苦。

黃儉一拳打在他的臉上,罵道:“你這個老畜生,當年讓我為你干那些見不得人的事,後來朝中清查投獻你就把田地還了回去,可當年你拿那些田地的血腥呢?難道你就忘了?”

汪元被他打的暈頭轉向的,就胡亂喊道:“沒忘,沒忘!”

黃儉一拳打在他的頭上,氣喘吁吁的停手了。

汪元見他停手了,就討好的道:“你放開我,回頭我給你辦戶籍……不然你寸步難行。”

黃儉的面色有些白,他乾嘔了一下,然後說道:“方醒要動手了,我已經想通了,什麼妖魔鬼怪都是假的,都是他叫人來弄的,就是想讓咱們恐慌。”

他再次乾嘔一下,眼中多了淚水:“他果然是寬宏大量,明知道你是主謀,我是從犯,卻不肯立刻動手,一直等着,結果這些時日咱們如驚弓之鳥,惶然不可終日,這才是他的目的。”

汪元當然知道,但他卻在暗中蓄力,嘴裡應付道:“是是是,他就是想嚇人,等人被嚇的六神無主後他才覺得暢快,這就是小人,無恥!”

“無恥?”

黃儉的臉上有些痛苦之色,他神經質的笑了一下,說道:“是咱們先謀算,不,是你先謀算要刺殺他,是誰無恥?”

汪元一怔,黃儉大笑道:“你從來都是覺得天下人虧待了你,你做什麼都是對的,你殺人也是對的,可是?哈哈哈哈!”

汪元被他說中了心態卻沒什麼羞恥,只是看着他在大笑。

大笑很快變成了咳嗽。

咳嗽漸漸加劇。

“藥效來了,哈哈哈哈!”

這次換了汪元大笑,他雖然被黃儉騎着,卻已經沒了討好和慌亂。

黃儉急促的喘息着,看着汪元的說道:“你先前下了毒!是了,你說我背上有東西,然後趁機下毒……”

“沒錯!”

汪元得意的道。

“你不得好死……”

黃儉又開始喘息起來,他的胸腹處在涌動,彷彿有什麼東西在裡面翻滾一般。

“你不得好死!”

黃儉突然大喊一聲,然後一張嘴就噴出了漫天的血霧。

血霧落下來,汪元滿頭滿臉都是。

他呵呵一笑,輕輕的就把黃儉掀翻在地,然後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裳,說道:“你該死了。”

黃儉再次噴出一口血霧,血霧落在他的臉上和胸上,看着斑斑點點的。

他彷彿舒服了些,就嘿嘿的笑道:“老傢伙,你以為方醒會放過你?”

汪元抹了一把臉上的血跡,淡淡的道:“你死了,你會消失於世間,死無對證。老夫是南方名士,那方醒正在清理田畝,南方人對此恨之入骨,他沒有證據就對老夫下手,那老夫願意束手就擒,只是要懷疑他的名將稱呼是哪來的了!”

他得意的走到黃儉的身前,“為將者要審時度勢,如今南北都清理了田畝,那些士紳和百姓得多恨他們?此時最好的應對就是無事,不擾民。他要是敢動了老夫…….哈哈哈哈!那就是找事!”

他大笑着,而黃儉卻氣息奄奄。

“你不得好死……”

黃儉現在只擔心自己的妻兒會不會被汪元騙回來,然後一一處置了。

他看着外面的雨,眼角有淚水滑落。

雨水密集落在屋頂,發出密集的聲音,然後在屋檐處滑落,形成了雨幕。

他就看着這雨幕,漸漸的露出了微笑。

雨很大,聲音也很大。

汪元終於恢復了過來,閉眼說道:“等明後日我會說你卷着不少錢鈔跑了,而你經常去找青皮的事早就落在了大家的眼中,所以你是潛逃,而老夫及時報官,這便洗去了嫌疑…..到了地底下別說沒了你的戶籍……”

黃儉只是在微笑,他看着外面,那微笑越發的濃厚了。

“那個方醒壞了文方他們,老夫前十年的投入幾乎白費,他遲早也會死。”

汪元漸漸的放鬆了下來,他走到桌子前方拿起茶杯,嘆息道:“這種毒藥不多了啊!老夫用在你的身上也心疼,你還不快去?”

黃儉嘿嘿的道:“你要死了……”

“哈哈哈哈!”

汪元背對大門笑道:“老夫算無遺策,那方醒只是個武夫,什麼狗屁的名將!老夫的麾下若是能有十萬,也能掃清天下……”

“十萬可夠了嗎?”

一個聲音突然問道。

汪元習慣性的道:“老夫將兵,當然是多多益善,咦……”

外面的雨聲變小了,可屋頂上的雨聲卻絲毫沒變。

而且剛才說話的聲音他有些熟悉,恍惚聽過。

他在緩緩回想着這個聲音,然後剛才黃儉的微笑就浮現腦海。

那是快意的微笑。

一個馬上就要死去的人,他有什麼快意的?

剛才他看向了哪裡?

汪元只覺得心跳如雷,他放低了聲音說道:“你下毒給為師,最後卻自己毒到了自己,這也算是天日昭昭,稍後老夫就去報官。”

“哎!師徒一場,你何時變成了這等模樣,讓為師心疼啊!啊!”

他終於轉身過來,最後的一聲‘啊’卻是驚呼。

這是意外的驚呼。

汪元退後了一步,然後又穩住了身體,拱手道:“見過興和伯。”

屋檐下,方醒的目光掃過室內,面色嚴峻。雨幕在他的身後落下,竟好似他披着一肩流水……

外面傳來了整齊的腳步聲,那是軍隊。

腳步聲越來越近,方醒微笑道:“你們師徒這是在弄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