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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沒認出來?”

看着鼻青臉腫跪在身前的僕役,陳鍾深深的後悔着。

“小的平日只是侍候少爺的筆墨,那日僥倖看到了那個小子,結果跟着少爺去英國公府的時候就碰上了。”

這僕役平日里出府的機會不多,不認識京中的權貴,可他卻立功心切,見到土豆就想抓。

陳鍾罵道:“愚蠢!那時候你跟在後面,見他去了哪,自然就能分辨出身份來,偏生你還想搶功,蠢蠢蠢!”

他氣了半晌,問道:“打你的人可記得?”

僕役捂着臉上的傷處說道:“侯爺,那人看着四五十歲……小的分不清,才將在竹林里撒『尿』出來,喝的醉醺醺的。”

“醉醺醺的?”

陳鍾皺眉揮手,有人帶了僕役出去。

幕僚看了一場,也有了些心得,見陳鍾在思索,就分析道:“侯爺,那時候還沒開席呢,能在那時喝醉的多半是勛戚,否則國公府也沒酒給你喝啊!”

陳鍾微微點頭,依舊在思考。

幕僚微笑道:“說是在撒『尿』,多半是撒『尿』時被他急匆匆的嚇到了,這才出來攔截,氣不過嘛!”

陳鐘點點頭,說道:“本是小事,下人無知卻招惹了貴人,這幾日家中多留意,若是有人上門記得告知本候,以免得罪了人還不知。”

幕僚點頭應了,想着自己上次撒『尿』被人嚇到的事,說道:“侯爺,今日馮有為來過,送了兩幅畫,說是不要錢。”

陳鐘不是上一任泰寧侯的直系,所以意外襲爵後覺得大家都在笑話自己,就跟着張輔他們學了附庸作雅。

而權貴玩雅緻自然首選書畫古董和金石,可陳鐘的書畫卻是尋常,於是就找了馮有為來做槍手。

槍手槍手,就是遮住臉和姓名,為他人做嫁衣的倒霉蛋。

如今這個倒霉蛋害怕了,想來求饒。

幕僚瞟了一眼自己的東主,知道這位看似平和,但內里卻最是不饒人的一個。

“畫不收!”

陳鍾淡淡的道:“府中還沒窮到那個地步,送回去。”

幕僚點頭應了,陳鍾『摸』着御賜的扳指笑道:“陛下過完年怕是要檢閱一番,正是我輩大顯身手的時刻,這幾日本候要練箭,無大事別來打擾。”

幕僚賠笑道:“侯爺定能一舉奪魁,到時候在下也能跟着去邊塞走走,好歹也看看漢唐那些豪邁詩句的出處。”

陳鍾微笑道:“會有那麼一天的。”

“是,侯爺,那是否要重新找一個畫師?”

陳鍾微微抬眼看着幕僚,嘴角微微下撇,顯得有些冷酷。

“找什麼?”

幕僚想起那件事,只得勸道:“侯爺,那人居然敢動用弓箭,必然也是權貴啊!弄不清那背後的人,在下以為還是暫時忍一忍吧。”

陳鐘不悅的嗯了一聲,說道:“本候就是想壓,管他背後是誰,從馮家把他壓出來!”

幕僚的嘴角抽動着,恭維道:“侯爺高明,那人若是在意馮家,自然會出頭,若是不在意……那就是碰巧了。”

……

馮有為覺得自己此生是半好半壞。

前半生多番應試不中,拖垮了家。

等孩子大後,妻子的勞作不足以養家時,他才幡然醒悟,然後靠着一筆字畫在京城中謀生,竟然也能養活妻兒,倒也讓他在閑暇時足以**。

他畢竟讀過書,雖然只是個小秀才,也足夠他把槍手的生意做到權貴家裡去。

“泰寧侯是個要面子的人,那陳二弄污了畫就罷了,為父再畫就是了,你不該……哎!罷了,那兩幅畫就當是賠禮,泰寧侯府為父就不做了。”

他的書房很雜『亂』,許多空白畫卷和半成品都堆在一起,入眼都是各種筆墨紙硯。

特大書桌的一邊,瘦削的馮有為看到閨女低頭難過,就微笑道:“怕什麼,也就是意氣用事罷了,如今勛戚的日子不好過,泰寧侯想來不會為難咱們家。”

馮霖只覺得胸中一股氣在憋着,讓她想哭。

“爹,他們太欺負人了。”

馮霖抬頭,眼中紅紅的,卻沒有軟弱之『色』。

馮有為笑道:“你從小就是個倔的,為父當年苦苦科舉無果,還是你說家中已無餘糧,這才讓為父幡然醒悟。如今你大哥在讀書,家中也頗有些積蓄,你還擔心什麼?”

馮霖氣鼓鼓的道:“爹,那泰寧侯不知為何沒追究了,不過還得小心些,權貴都不是好東西呢!”

“是啊!權貴好的少見。”

對於馮家這種家庭來說,權貴就是能破家的凶人。

而大明的權貴也沒啥愛護百姓的想法,平時不惹他們都會巧取豪奪,一旦惹到了,那就回家吧,一家子可以等死了。

馮有為憐愛的對馮霖說道:“若非是為父做了這個,咱們家也不會認識什麼權貴,這就是福禍相依。不過大過年的,想來泰寧侯不會發作,等過完了年,他大概也就忘了。”

“老馮,外面有人找!”

馮霖側耳道:“爹,是李叔。”

馮有為哎的嘆息一聲,然後雙手撐着大書桌起身,面帶痛苦之『色』。

馮霖趕緊過去扶了他一把,說道:“爹,您的腰可不大好呢。”

馮有為笑了笑,父女倆一起出了書房。

大門已經打開了,妻子趙氏正在接待來人。

“夫君,是泰寧侯府的人。”

趙氏的話讓馮霖的心落到了谷底。

馮有為的眼神一緊,然後笑着拱手道:“可是侯爺有話要對在下說嗎?”

來人只是一個家丁,卻極為肆意。

他放肆的打量着馮家,又盯住了馮霖,然後說道:“侯爺說了,以後還是你畫。”

馮有為的臉『色』白了白,強笑道:“在下的手藝不精,怕是不合侯爺的意吧。”

來人再看了馮霖一眼,冷笑道:“侯爺說行就行。這次侯爺說了,要一幅花鳥畫,用心些,兩日夠了吧?”

馮有為還沒答應,來人就最後看了馮霖一眼,說道:“走,記得後天把畫送去。還有,生意就是生意,侯府給錢,你作畫,大家要安守本分的好,別占別人的便宜,好了,走了。”

“我家不做了!”

馮有為的面『色』慘淡,馮霖見了就知道不是好事,就追出去喊道:“你說做生意,那也得願買願賣,我家不賣了!”

那家丁才將上馬,聞言策馬掉頭,居高臨下的看着馮霖,冷笑道:“誰敢不做侯府的生意?”

周圍有幾個街坊,其中就有隔壁的李叔。

大家開始見馮霖的面『色』不忿,還想着幫忙出頭。

等對方說出了侯府二字時,大家都閉嘴了。

再深厚的情誼也不能超過自家親人的安危啊!

家丁見無人敢反駁,就學着陳鐘的那種所謂豪邁大笑了幾聲,然後策馬回去,慢悠悠的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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