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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醒走進了糧倉里,一個小吏正踩着梯子趴在糧筒上面,手中拿着一個很長的鐵管往下戳。

他交換地方戳了幾下,然後抬頭喊道:“放糧!”

有小吏請軍士幫忙,搬運了些大斗過來。

這邊在搬東西,那通判和百戶官被帶了過來。

兩人見這個陣勢就相對一視,然後神色惶然。

“誰偷的?”

方醒扛着一根外面被弄的很光滑的竹筒,看似隨意的問道。

百戶官艱難的轉過頭來,可那通判卻更快。

“伯爺,偷什麼?”

通判的臉色很快恢復了自然,甚至還當著方醒的面掃了百戶官一眼。

方醒不禁笑了:“你很大膽,若是去出使海外,當能如魚得水。”

外交官要的是什麼?

一是口才,二就是臉皮。

臉皮越厚的外交官,多半名聲就越大。

當你能把對手有理有據的指責視為污衊,並對此深信不疑時,那麼你就是最出色的外交官。

那通判一臉自然的看着那閘口不斷在放糧。

“噗!”

就像是有人放了一個很厲害的屁一樣,閘口突然中斷了出糧,然後一股風從口子沖了出來,方醒都被吹到了。

方醒看着口子問道:“糧食呢?”

地上擺放着十多個大斗,可才裝滿了三個。方醒走到糧筒前仰頭看着上方。

糧筒的高度大約有三米左右,裡面能裝不少糧食,至少三個大斗是裝不完的。

那通判茫然的道:“伯爺,小的也不知道啊!”

上面的小吏拔出了鐵管,說道:“伯爺,好像中間被什麼攔住了。”

他身體微微後仰,看着有掉下來的危險,然後伸腳進去踩了幾下。

“轟!”

糧筒里突然一聲響,然後搖晃了一下之後,下面又重新噴出了大米。

大米中間帶着些乾草,有人過去拿起來看了看,說道:“是草席。”

“救命!”

上面的小吏一腳踏空,整個人就掉進了糧筒里。

小刀兩步就從梯子沖了上去,一陣忙活後,總算是把那個全身斑白的小吏救了出來。

糧食不斷傾瀉出來,等全部放完之後,有人統計了一下,對方醒說道:“伯爺,對數。”

那通判和百戶官都木然看着,有些委屈。

“是草席?”

方醒過去檢查了一下,等那個小吏顫巍巍的下來後,說道:“查!再查五間。”

隨後那些騎兵甚至都不等鑰匙了,直接按照方位,間隔很遠撬開了五間倉庫的鎖。

所謂的草席就是挑釁!

方醒就在庫區中間散步,當有人稟告,說青州知府來求見時,他玩味的道:“這位看來是有恃無恐啊!”

青州知府張路在外面站着,神色平靜,身後的幾個官員卻有些急不可耐。

“大人,究竟是誰來了?”

張路沒有回答,他眯眼看着裡面,說道:“這糧倉都是他們在弄,和咱們無關。”

這時裡面來了人,帶着張路他們進去。

路上見到一間大門打開的倉庫,裡面的大斗裝滿了糧食,正在被接力送到糧筒里去。

一個官員在張路的身後低聲道:“大人,是抽查糧倉,沒咱們的事。”

張路微微點頭,他對方醒的印象不怎麼好,唯一的好感就是青州的藩王被方醒給弄沒了,大家的日子好過了許多。

等見到方醒時,他正在看着一個小吏在糧筒上面插管子。

方醒回身看着張路說道:“本伯出京後一路潛行,自問並未暴露行藏,除去在濟南府待了一天,說了要來青州之外,無人能知道消息,你從哪知道的?”

張路坦然的道:“守城門的軍士里有人見過您。”

方醒點頭道:“是了,本伯來青州幾次,每次都是血腥,記不住都不行啊!”

張路苦笑道:“興和伯,這裡的倉庫年前才有戶部的人下來查過了。”

方醒說道:“本伯路過這裡,見山東今年有些災荒的苗頭,就想看看。”

張路說道:“是該看看,可要下官去調集些人來嗎?”

張路在撇清自己的責任。

他是老江湖,以前在各地任職時,對倉儲多多少少的知道些情況。

一句話,天下就沒有乾淨的糧倉。

而且方醒怎麼可能私自來查糧倉?多半是帶着密旨。

他看了一眼那個通判和百戶官,見他們面色如常,就覺得這事兒怕是白跑了。

“不必了。”

方醒說道:“歷朝歷代的監守自盜,只要開了頭,就沒人能收手,所以若是虧空了,馬上就能查出來。”

“隔壁!”

方醒突然改主意了,那剛抽出鐵管的小吏一愣,然後下來把管子里的大米倒出來。

“伯爺,這邊沒問題。”

辛老七突然近前,低聲道:“老爺,說隔壁的時候,那兩人都有些慌亂。”

方醒點點頭,那小吏就帶着鐵管去了邊上。

砸鎖的聲音聽着有些沉重,每砸一下,通判和百戶官的身體就抖動一下。

張路見狀就問道:“可是有情弊?”

那兩人齊齊搖頭,方醒看着高大的糧筒說道:“本伯上次在山東曾經說過,整個北方的氣候都會慢慢的變化,不是變好,而是越來越差,所以糧食是重中之重。”

他回過身,走到通判的身前,問道:“為何要監守自盜?”

通判抬頭,面色慘白,卻強笑着說道:“伯爺,下官……”

“啪!”

方醒一巴掌扇倒了通判,森然道:“有人舉報到了京城,說山東的糧倉虧空不少,陛下令本伯前來查驗,你以為是本伯心血來潮嗎?”

通判捂着臉說道:“伯爺,沒有的事,年前才有人下來巡查!”

那百戶官已經渾身濕透,汗水依舊在不斷冒出來。

“伯爺,下官……”

方醒看了他一眼,說道:“年前下來的那人,被戶部的夏元吉一茶杯砸破了頭,隨即被抄家,你們以為呢?”

“伯爺,小的不知啊!”

二人跪在方醒的身前,那模樣真是比竇娥還冤。

“伯爺,找到了。”

一個小吏沖了進來,興奮的道:“是雙層倉!”

張路面色一緊,隨即就退後一步。

若是這裡出現虧空,他作為知府也逃不過責任。

不過他才到青州任職不到半年,所以覺得自己能置身事外。

“什麼雙層倉?”

方醒問道,那通判和百戶官已經癱坐在了地上。

小吏說道:“伯爺,雙層倉就是上面和最下面有米糧,中間全是米糠稻草等雜物!”

“好手段!”

方醒倒是見識了這些糧耗子的手段,不禁冷冷的道:“傳令封住青州府兩個糧倉,人都控制住,查!”

張路知道事情嚴重了,就想主動一些,好歹留個好印象。

“興和伯,下官可以召集人手去幫忙。”

方醒看了他一眼,說道:“青州官場的人,目前本伯一個都不信任。”

張路有些羞惱,卻不敢和方醒辯駁。

“伯爺,這是損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