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他們家三個人，節約點一千多塊也能過的下去，可莫明海回家後，抽煙喝酒比以前更厲害，也許是因為變成瘸子，他心裡苦悶憋屈和痛苦。

因為當初家門口的小診所給他看了看腿，告訴他要是能去醫院把斷了的骨頭接起來，肯定就能跟以前一樣，不會成為瘸子。

這句話，彷彿一根針扎在他心裡，然後成為他心裡的一塊傷疤，每天都疼，每天都扎心窩子的疼，為了忘掉這個疼，他拚命抽煙喝酒，喝醉了就能暫時忘記痛苦。

老太太本來就不多的退休工資，一半被兒子抽了喝了，剩下五百塊要管三張嘴吃喝，管家裡的水電煤氣，還有家裡的日常用品消耗，自然是少得可憐。

“你少喝點，還沒開始做飯呢，你就喝上了，現在一桶酒漲價了，三十五了，一周你就要喝七十塊，省下這些錢我稱點肉給你做酸菜炖大骨頭不好嗎？”

抱着大南瓜，剛進家門，就看到丈夫坐在沙發上，就着一碟咸蘿卜干，都能吸溜吸溜地喝酒，李金桂氣得不行。

“你這腿也該好了吧，老李啊，你不能賣菜，還不能看門嗎？隔壁家老劉，上次還跟我說有個工廠招看門的，一個月一千三，還包一餐，也不要你走，就坐在房子里看視頻，風吹不着雨淋不着，冬暖夏涼，多好。”

“隔壁的！”莫明海放下酒杯，渾濁發紅的眼珠子瞪着眼前的媳婦，突然他狠狠照着自己的胸口捶打，“老子還沒死呢，你就去找隔壁的，jiànrén！”

電視遙控器照着李金桂臉上砸來，她側臉躲開，遙控器掉在地上，摔出兩節七號電池。

聽到外面大聲的響動，老太太從裡屋慢慢走出來，“這是幹啥？好好地日子，又吵啥，咋還摔東西，摔壞了又得花錢買。”

老太太心疼地撿起地下的遙控器，雖然他們早都沒錢交有線電視費，可還是能看幾個台的，這已經是家裡唯一打發時間的樂趣，當然因為電費，他們又捨不得經常開電視。

“媽，你看看你兒子，我讓他少喝點，也是為了他身體好，他的腿這樣本來就不能喝酒，他不光不聽，還要……啊！”

看到丈夫瘸着腿走過來，伸出巴掌要打人，李金桂嚇得放下南瓜下意識地躲開，莫明海的巴掌落空。

他氣呼呼地指着李金桂怒道：“jiànrén，老子還沒花你的錢，你就要老子出去幹活，老子的腿還沒好呢，你就讓老子去幹活，毒婦！”

“嗚嗚嗚，媽，你看看你兒子，這日子還怎麼過。”

莫明海一腳踢碎大南瓜，露出裡面橘紅色的肉和乳白的籽，端着酒杯拿着咸蘿卜干，他去卧室繼續喝。

老太太嘆了口氣，眼中閃過一抹心疼，兒子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兒子腿瘸了，頹廢成現在這樣，她心裡難過，她能體會，兒子心裡的苦。

“金桂，你多體諒點吧，明海的腿瘸了，因為沒錢看病瘸的，他心裡不好受。他不好受能咋辦，只能朝咱們這些最親近的人發泄發泄，媽知道你是好媳婦，你對他是真心關心，那你就再多包容他一下，等過兩個月，傷筋動骨一百天啊，等他徹底養好了，媽好好和他說，讓他出去做事。”

李金桂不再說話，不過她的眼神，透露出她心底對莫明海越來越多的失望。

“電話打了？江江咋說的？”老太太話鋒一轉。

“不知道，莫江說他什麼都不知道，聽那意思，莫若到現在還沒請他參加婚禮，至於咱們，莫江說不可能，讓我死了這條心，媽咋辦啊，夏天過去的快得很，一進十月就要燒煤取暖了，家裡連買煤的錢都沒有，哈城這麼冷，難道咱們一家三口要活活凍死在家裡。”

“唉。”老太太輕輕嘆了口氣，“莫童呢，她你聯繫了沒？莫若不請莫江，難道會不叫她，娘家人一桌都湊不齊，那也太丟人了。”

“那個死丫頭，上次我罵了她以後，電話就一直打不通，狠心的白眼狼。”李金桂氣得咒罵起來。

聽到家裡響起罵聲，老太太一陣心煩意亂，“好了，你去做飯吧，等過幾天再打打試試。”

李金桂抱起地上的南瓜，好好的東西被丈夫摔得稀爛，她只能一塊塊撿起來，把南瓜丟在水池子里一塊塊洗乾淨，用菜刀砍掉外面又老又厚的皮，把南瓜切成大小不一的塊。

清水炖南瓜，做起來很快，不外乎就是鍋里放點油，加點大蒜和蔥，李金桂又放了一點干辣椒絲，把這些佐料炒出香味，然後就是炒南瓜，最後加水蓋蓋子炖，十幾分鐘後，一大鍋南瓜就軟爛了，出鍋放點鹽就行。

一大盆南瓜，李金桂盛出一盤，剩下的就放在鍋里，連刷鍋都省了，反正家裡一個菜吃完才能吃下一個菜，米飯也熟了，添了三碗飯，她喊婆婆和丈夫吃飯。

聽到吃飯，莫明海端着酒杯出來，也不管菜的好壞，一口南瓜一口酒，直到盤底見光，酒喝了一斤多，他一顆米也沒吃，放下碗筷回了卧室，不一會兒屋子裡就傳來如雷的鼾聲。

“媽，你看他一顆米不吃，天天就是喝酒，要是喝出胃出血，家裡都沒錢救他，咱們該怎麼辦，這日子不能再這樣過下去了，嗚嗚嗚。”

看着頹廢的丈夫，李金桂的難過突然爆發，她放下撿起的盤子，嗚嗚地哭了起來。

老太太看著兒子這樣，心裡也難過的厲害，咋辦？她也知道這日子不能這樣過了，可兒子不做事，她也沒能力做家務，兒媳婦也被困在家中照顧家裡，這個家彷彿在沼澤里慢慢沉陷。

“要不……我去南市找莫若吧，再不行我去找童童或者江江，他們都是我養大的孩子，不會見死不救的。”李金桂終於說出埋藏在心底的想法。

“不行！”

她的想法被老太太堅決地拒絕，“你一個人，不許去南市。”

老太太突然一陣心慌，如果這個家，兒媳婦也走了，就徹底完了！

.。文學館：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