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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官可知昨日發生的奇事?弄梅館數年來悉心照料的三十萬株梅花,竟瞬間凋謝了一半,自弄梅館裡出來的賞梅客都在傳這是上天示警的凶兆。”

店小二殷勤地為三位貴客上了一桌菜,正是“八仙居”的招牌八仙桌,又擺上三壺牡丹釀,順便講起了今日剛剛聽到的奇聞。

“八仙居”是洛城最著名的飯館,來往的客人皆是達官貴人,消息自是靈通。貴人們也喜歡聽他們這些人說起奇聞逸事,心情好還會打賞幾張銀票。

店小二多年練就的察言觀色眼力勁一眼就看出,眼前二位公子一位小姑娘既然吃得起招牌八仙桌與牡丹釀,自然家底薄不到哪裡去。打賞的銀錢對於這樣的貴人而言自然是九牛一毛,對於他們店小二而言卻是不小的收入。

果然,見到扮作男裝出行的漢生隨手丟給他的兩顆金豆子後,店小二更加確信自己的判斷,臉上的笑意立刻又真摯了幾分,壓低聲音繼續道:“還有一個說法,弄梅館的館主是梅精,數年來吸食賞梅客精血而活,如今不知糟了什麼果報遇見一位高人,將梅花燒得乾乾淨淨,那館主竟一夜白髮。”

店小二饒有興緻說著,絲毫沒有注意到面前的小女孩已經發青的臉色與顫抖的手。

“要我看啊,八成是真的!那館主說不定和珍珠塔底鎮着的蛇妖一樣,是”

話音未落,小女孩終於忍不住一掌重重拍在了桌上,嚇了店小二一跳。

店小二何等精明活泛,曉得這鬼神精怪之聞或許大人愛聽,在小孩子聽來便有些嚇人,連忙住了口,點頭哈腰地下去了。

“稷堯,第一次來到這弄梅館外的世界,新鮮么?”

漢生笑問,給小女孩面前的碗里夾了一筷子清蒸白鰭魚。

小女孩不為所動,怒目相視。

“莫要這樣激動,對身體不好。好好吃點大魚大肉才好長大個子。潘芷雲你也吃,這八仙桌可是洛城一絕,不好好嘗嘗可惜了不是?”

漢生也不以為忤,依舊笑道,繼續將八仙桌一席菜輪流夾了一圈放在小女孩面前的碗里,很快堆起一座小山。

潘芷雲略微無語看着漢生反客為主的樣子,明明是她在請客做東,現在反而顯得像是漢生請來的客人一般。

“等吃完了,咱們今日先逛逛這珍珠塔,明日再去一趟弄梅館,弄梅館閉館之日,我身為館主多年舊友,理應前往,小堯你說是不是?”

名喚稷堯的小女孩死死握着手裡的筷子,都握得有些發白,眼中透着一絲滔天恨意,在與潘芷雲幽深透不見底的深邃眼色相觸碰後強行壓住,埋頭不言,只是狠狠地扒了幾口飯。

潘芷雲問漢生,“阿稚,你為何不殺他?”

漢生眼神一冷,帶着威嚴的目光橫掃過來,看得潘芷雲心中一凜,竟在她的視線中不自覺低了頭。

“阿稚不是你叫的。吃飯。”

說罷,漢生自顧自開始吃飯,動作不似之前剛剛跟潘芷雲來到時的不拘小節,儘管運筷如飛,食物從碗里消失的速度不減,吃相上卻極為不同,竟有種不緊不慢的感覺。

潘芷雲悻悻然,也開始正經吃飯,擺出一副標準的食不言寢不語架勢,三人自此不再言語。

吃完飯了以後,如漢生所言,也不多費事,三人直接坐着潘芷雲的馬車前往雞鳴寺。

珍珠塔在洛城城郊,是雞鳴寺內的一座六層高塔。

傳言這座塔下鎮壓着一隻千年大蛇,當年在洛水河畔興風作浪,不時便決堤鬧水患,攪得周圍一帶民不聊生,直到一位高僧自南海而來將其收伏鎮壓在此塔下,又為原本名為袈陀寺的廟宇改名為雞鳴寺,洛城氣候這才恢復如常。

走到袈陀山腳下,漢生並未讓馬車直接沿着大路前往山腰,而是示意馬車就此打住,三人開始沿着旁邊長長的狹窄小道階梯一路向上攀爬。

台階不算陡峭,只是狹窄到不容二人並肩。

漢生一步一階拾級而上,步伐穩健不亂,態度一絲不苟,竟透着些許虔誠意味。

稷堯小姑娘也一步步咬着牙跟在漢生身後,始終與她隔着兩級台階的距離,一步不差。

潘芷雲走在最後,看着漢生一步步向上的嬌小背影,忽然有些恍惚。

那年還是名為阿稚的二八少女亦是這般,右手持一串九眼天珠一步一階向上走,她在後面亦步亦趨跟着少女的步伐,沿着不算陡的台階蹣跚而上。

也正是那年起,她篤信西天諸多佛陀至今不改。

雞鳴寺在山腰,並不算遠。另外那條相對寬敞的道路直通到寺廟百步之遙的一處,有些販賣桃木梳小佛像雕塑柱香燭火或是香果零嘴一類的小商販。

漢生走的這條人煙稀少的路直接通向雞鳴寺門前。

三人走了足足數千級青石台階,終於在看到熙攘人煙後歇了口氣。

漢生靜靜看着眼前這座歷史悠久千年的佛寺,似乎以前塵封的回憶又一次浮現眼前。

這靜很快被一聲驚呼打破。

三五個弔兒郎當的潑皮無賴在前方圍作一團,中間被圍着的破舊衣衫少年死死抱住手中一個已經被扯開一半的包裹,臉上新掛了彩,血水從鬢角不斷外流,用身軀護住身後一個面色蒼白的小女孩。

剛才那聲尖叫,正是小女孩見到少年被一拳打到出血時發出的。

初次見到此景的稷堯小姑娘生氣地握緊了雙拳。

潘芷雲見狀笑道,“世間既有陽春白雪,自然便有下里巴人。世人見多了也就習慣麻木了,你看周圍前來上香的善信,可有一人停下腳步打抱不平?他們都忙着求神拜佛保佑自己的那點平安呢,這就是詩文里所說的各人自掃門前雪。”

稷堯氣鼓鼓別過頭去不想理他,關切的眼神依然飄向漸漸體力不支的少年與旁邊圍着的那群潑皮無賴越發明目張胆的挑釁。

“狼小子,你不是很厲害嗎?敢廢老子兄弟的手腳,老子今天便讓你和這個賤丫頭付出代價!”為首的潑皮呸地一聲,朝少年臉上狠狠吐了口唾沫。

“給我把這臭小子往死里打!至於這個小賤人嘛,哥幾個玩兒過了以後,就賣去窯子里!”

一聲令下,其餘人的拳腳更加猛烈地朝着少年身上招呼。

不止臉色稷堯臉色難看至極,就連漢生也開始深深皺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