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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朝陽剛剛破雲而出,光線便已經炙熱如火。

今日是烏城城主風無眠大婚之日,城主府中早就紅綢遍結,彩燈高懸,紅艷的同心喜字貼滿了新房大大小小的窗欞和門框。

按照烏城的嫁娶習俗,吉時一般都定在晚上,新人拜天地之後就算禮成,直接送入洞房。

白天新娘子要試嫁衣,還要和新郎官一起排演晚間的大婚典禮,免得到時候有什麼差錯而貽笑大方。

新房內室。

上官霽月一身素衣,髮絲披散,面無表情的坐在梳妝台前,一雙黑眸幽深如潭,寂如死水,看不到一絲漣漪。

一旁的喜婆和丫鬟雙手各托着一個紅漆托盤,托盤上端端正正的放着鮮紅的嫁衣和鳳冠。

嫁衣紅底黑綉,那細密的紋路似花非花,邊緣全部用金線勾勒而成,鳳冠滿頭珠翠,瓔珞低垂,耀人眼目,一看就知道價值不菲。

上官霽月卻看也不看眼前的物件,面無表情的端坐在圓凳上,彷彿入定了一般,一言不發。很長時間過去,甚至連眼珠都未曾轉動一下。長長的羽睫微垂,一眨都不眨。

也許是等的太久,也許是時辰真的不早了,一旁的喜婆笑道:“夫人,該試嫁衣了,如果不合適,還要拿下去改,不能誤了晚間的大婚典禮。”

“不用試了,放這裡就好。”

上官霽月羽睫輕顫,聲音冷淡如冰。明明是炎炎夏季,卻讓立在一旁的丫鬟喜婆感覺絲絲透骨寒意。

說完之後,上官霽月徑自起身離座,輕移腳步向門外走去,留下一眾人在屋中你看我我看你,卻又不敢擅自跟上前去。

這位新夫人雖有傾城之貌,但這性子也真是太過清冷了一些。好在城主提前有交代,如果夫人不願意試嫁衣,不要勉強。

可是她們也知道,即便城主沒有交代,夫人不願意試嫁衣,她們這些下人也是根本勉強不了的。

幾人望着站在院外涼亭中的纖細女子,白衣墨發,三千青絲如瀑傾瀉而下。就那樣隨意的披在身後,頭上也毫無任何點綴飾物,卻在晨光里依然美的如瑤池仙子。

那微揚的裙擺,好像她隨時都要乘風歸去一般,那沉寂的神情,注視着遠方的一雙悠遠黑眸卻又讓人心疼不已。

既然夫人不肯試嫁衣,那麼她們在這裡也是無用,幾人互相對看一眼,把手中的托盤輕輕放在梳妝台上,遠遠對着上官霽月福身行了禮之後,各自離去。

上官霽月從來沒有想到自己會有這麼一天,即將為另外一個男人穿上嫁衣。

想起那一道挺拔的墨色身影,她的心裡狠狠一疼,忍不住單手捂住了胸口,眸中氤氳出一片水光。

心中縱有千言萬語要講,最終卻只輕輕吐出了一句:“皇甫宸,對不起……”

而她卻不知道,她說對不起的那個挺拔男子此時正陷在烏城城外的陣法之中,也陷在他自己不想去面對的往事回憶里。

皇甫宸再一次看到了他兒時的自己,冰冷的宮殿,寂寞、無助而孤獨。那個明黃色的身影留給他的永遠都是背影,從不曾給過他一絲溫暖和微笑。

宮中的宮女太監都可以嘲笑他,欺負他,說他剋死了自己的母妃,說他永遠不會再得到皇上的寵愛。

此時的他冷眼看着面前的一切,面色一片陰沉,雖然理智告訴他,這都是幻像,都是虛無的,但他仍然痛徹心扉。

終於,畫面再轉,他變成了一個小乞丐,流落南遲,每天過着食不果腹,居無定所的日子,渾身上下髒兮兮的都看不清皮膚的顏色…

高高的城樓上,陸尉禾冷冷望着城下的墨衣男子,悄悄的把手放在了腰間的佩劍之上。

皇甫宸,你最好今天一天都走不出去這個幻境,不然,陸某不管你是不是北滄的宸王,也不管你身份有多尊貴,任何人都休想去破壞城主的大婚!

桃園小居。

墨一倚靠在榻邊在地上坐了整整一夜,他目光獃滯渙散,凝注於前方的某一點虛空,好似神魂都已經抽離了軀體,只剩下一個空殼。

窗邊紅木方桌上的飯菜早就已經冰涼,他卻連看都不看一眼,直到刺目的陽光透過窗子,照的他眼睛生疼,他才緩緩轉動眼珠,以手擋光,逐漸恢復了意識。

片刻的怔楞之後,他快速起身,踉蹌着衝到窗邊,拍桌大聲嘶吼:“來人!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要見風無眠!”

“別吵了!今天城主大婚,哪裡有時間來見你!”外面傳來一道極其不耐煩的男聲。

“大婚……”

墨一聞言,他的腦子“嗡”的一聲巨響,把他震在原地不能移動分毫,毫無意識的不停的低聲重複着“大婚”這兩個字。

大哥要大婚了,他娶的肯定是齊大哥無疑。可是,齊大哥心中只有宸王殿下一人,以齊大哥的性子,她一定會殺了大哥的。她若是知道了風無眠就是沈裴楓,大哥這樣逼她下嫁,她一定會恨死大哥的。

不!絕對不能這樣,大哥和齊大哥在他心裡都是他最重要的人,他不能眼睜睜的看着這種情況發生。

不然,他還有何顏面去面對齊大哥,去面對宸王殿下,還有何顏面回到三軍之中和將士們同生共死?

既然他能知道大哥就是烏城的城主,那麼,憑藉齊大哥的聰明才智,即便能瞞得住她一時,也瞞不過她一世。

屆時,她若知道了真相,或者在知道真相之前就先殺了大哥,那他自己又該如何自處?

“不能……不能這樣……不能這樣……”

墨一雙眸忽然變得猩紅,再次衝到門邊,用身體一下下猛然撞擊緊鎖的門板,聲音也嘶啞近似瘋狂:“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要不是自己現在完全無法提氣聚力,這兩扇小小的門板又能奈他何?早就被他一腳踢飛了。

猛烈的撞擊門板的聲音和沙啞的嘶喊聲讓兩個守衛不得已再次出現在窗外,隔着窗戶向墨一喊道:“你就是喊破了喉嚨也沒用!”

墨一聞聲,立刻三兩步衝到窗邊,連語氣都軟了下來,帶着三分祈求:“兩位大哥,你們放我出去!我真的有要事拜見你們城主!”

“你當我們願意在這裡看着你,讓你折騰?城主早就發話了,等他大婚過後,你想賴在這裡白吃白喝也不成!”

“求求你們了,我以前不對,我不該變着花樣兒折騰你們,我知道錯了,麻煩你們現在去通報風無眠一聲,我真的有要事要見他啊!兩位大哥,行行好啊!”

“別別別!您可不要這樣說,您忽然這麼客氣,我們兄弟反倒不適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