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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着通明燭火的御書房裡,佴俢靜候在一旁。

有內侍在門口露了個腦袋尖,這個時辰過來的,只能是來送綠頭牌的敬事房。

佴俢看看一張摺子看了半天的高祖帝。

皇上心裡明顯有事,又那裡還有心情去臨幸後宮那些妃嬪。

佴俢對着那敬事房的內侍幾不可察的擺擺手,那內侍立馬感恩戴德的點點頭,捧着綠頭牌退下。

佴俢的小動作沒有瞞過高祖帝。

“誰過來了?”

“回稟皇上,來的是敬事房裡的內侍,奴才看您正在批閱奏摺就先讓他們退下了。可要奴才現在差人過去喚他們回來?”

高祖帝放下了手上看了半個多時辰的奏摺,佴俢見此,連忙將早就備好的熱茶端了過去。

“皇上喝杯茶解解乏。”

高祖帝端着那杯盞慢慢的喝了兩口,沁人心府的茶香驅散了心頭疲乏。

也堅定了他心中想法。

“通知各地文武百官,太后將於七月十五孟曇節,舉辦千秋壽誕。”

舉辦壽誕?

佴俢還以為聽錯了,太后這麼多年一直沒有慶祝過壽誕,怎麼現在……

“那這選秀?”

“推到明年開春吧。”

太后將要舉辦千秋壽誕的消息,如同插着翅膀似的飛進了千家萬戶,這最為高興的當然是孝賢太后。

“芳若我沒有聽錯吧。”

看着孝賢臉上的笑,芳若也是笑意晏晏。

“太后您沒聽錯,聖上為您舉辦千秋壽誕,小主子和小世子也要一同來了。”

“那我現在就要準備着了。”

孝賢開心的在那囑咐着。

“多準備一些阿辰喜歡的,你那邊也吩咐下去讓司衣局那邊多給王爺準備些衣服,算了,你還是選些料子過來,我自己做吧……”

正所謂幾家歡喜幾家愁,與孝賢太后的滿心歡喜不一樣,老頑固國子祭酒,卻覺得人生並沒有那麼美好。

而這一切只因坐在他對面的青司,還有放在桌上的聖旨。

“祭酒大人想好了嗎?”

青司放下了手上的兔毫小盞,在她對面坐着的是鬚髮皆白的國子祭酒蔡禮。

蔡禮笑笑,一介女子竟然還想着進入國子監那種學子云集之地,想當年季錦堂也是出身國子監,甚至其成績名列前茅。

沒想到他的女兒……

“百里郡主說笑了,自西周開國,國子監從未有過女子入學的先例,這根本沒有什麼值得想的。”

“祭酒大人這是拒絕我了?”

對面坐着的蔡禮沒有說話,青司見此也不惱,只徑自看着桌上的聖旨。

“早就聽聞祭酒大人不僅對待學究嚴謹,就連對待自己也是分外嚴苛,沒想到如今更是連聖上親筆所書的聖旨也不認。”

“郡主不用在這裡給我戴高帽子,自古以來就是女子無才便是德,您與其在這裡與老夫講這些,還不如回去挑選挑選首飾,綉繡花。”

蔡禮說著端起土豪小盞來,這就是在端茶送客了。

青司卻對這送客的態度熟視無睹,蔡禮所想,大約與西周所有男子想的一樣,被拒絕本就在她意料之內。

不過,她又怎麼可能沒有任何準備,就貿然前來。

“聽聞大人昔日並不姓蔡,只因入贅蔡夫人家中,這才在族譜上改了名,也不知曾經才名動京的蔡夫人聽着這話作何感想。”

若說蔡禮此生有什麼最不想讓人知道的事,那莫過於入贅這事。

堂堂一介男兒,卻被抹煞姓名入贅別人家裡,彼時或許有許多的情非得已。

可是當他如今功成名就,這些昔日的“不得已”都成了身上的“不光彩”。

到底是一介女子,竟然這樣沉不住氣,她真以為自己會害怕這種威脅?

“今日天色不早了,郡主若是無事,那老夫就送客了。”

這蔡禮竟然直接趕起自己來了。

“大人在着急什麼?”

“是急着去城南外的小村落看望自己的髮妻,還是急着去給自己的長子,在京城謀求一份差事?”

端着的兔毫小盞被人失手掉落,摔的粉碎。

蔡禮驚起。

“這件事,你怎麼會知曉!”

這件事豈止是她知曉。

再過不久,國子監祭酒入贅蔡家之前早有妻子之事,就會被有心人翻出。

現在還精神奕奕的蔡禮,會在受不了抨擊之下——懸樑自盡。

“我以為大人最該擔心的是,如果我進不了這國子監,這件事會不會被天下人知道。”

“你竟敢威脅老夫!”

青司抬起茶碗慢悠悠的喝起茶來。

就是威脅你,你又能怎樣。

“老夫告訴你,即使這事你說將出去,只要老夫還在這國子監一日,你百里青司照樣進不了這國子監!”

果真是老頑固,怪不得最終會選擇自縊,甘為有心人讓位。

“大人果然高義,不過我聽聞蔡夫人身體並不是很好,也不知能不能受得了這個打擊。”

“對了,蔡公子好像也在國子監中求學對吧,也不知這事若是掀出來對他的仕途學業有沒有影響。”

青司放下手上的茶碗,撫平了袖上的褶皺。

“其實百里真是不知大人在堅持什麼,皇上連這推薦聖旨都下了,難道還不能說明他的意思,您就算現在點頭,這西周朝堂上誰又敢說上一句。”

“退一萬步說,就算您想當那逆行的賢臣,也得好好為家裡人考慮才是,畢竟,你這賢名或許要讓自己家裡人吃上許多苦頭哪。”

抗拒皇上聖旨,等於就自己在皇上面前將自己摸黑,此事若是傳出,他蔡府必將在京城淪為笑柄,倒時不說自己這位子,恐怕就連蔡家的仕途也一併斷了。

難道他真要為了一個皇上都點頭默許的事,在這裡徒自堅持?

“微臣知道了。”

原本腰桿挺直的蔡禮,突就佝僂下自己的脊背。

他坐回自己的圈椅,就像一下子老了不知多少歲。

青司卻並不同情他,本有家室,卻還入贅,今日的果是他昔日種下的因。

而且自己也是在幫他,畢竟與他當年落得自縊的下場相比,現在的他已經好了太多太多。

“既然這事已經決定了,那百里就先在這裡謝過祭酒大人了。”

青司對着蔡禮緩緩行了一禮,誰知卻換的蔡禮一聲冷笑。

“郡主這禮,老夫可是受不得。”

青司知道他這是心氣未平,故也當做沒聽到。

“對了。”

青司好像突然想到什麼似的轉過身來。

“看在未來將要相處很長一段時間的份上,百里好意提醒一下大人。”

“就在百里調查大人過去的時候,發現您的同僚甘大人也在調查您的過去,雖然不知道他調查來是做什麼,但是想來應該也不會是什麼好事,您說是不是?”

“甘大人?”

整個國子監里姓甘的只有一人,那就是他的好友甘蘇。

他調查來自己的過去做什麼?

見蔡禮已經將這事放在心上,青司說著施施然的離開了。

站在蔡府門外,青司只覺得心曠神怡。

她,終於能夠進入國子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