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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夏季時大旱,蒼丘國依舊按時進入了秋汛期。暴雨沖塌了山石,鳳冥軍不得不先清理被山石堵住的路面,再前進。

沈潤坐在帳篷里,感受到了秋雨寒涼,不由得在心裡想,幸好晨兒在秋汛來臨之前回國了,蒼丘國的秋雨季又潮濕又綿密,在這樣的天氣里呆久了,難保不生病,她肯回箬安去靜養,讓他鬆了一口氣,也安心了不少。

付禮走進來,將一封密報呈給沈潤:“殿下,這是從福廣加急送來的!”

沈潤微怔,沒猜出來他安置在福廣的人為何會在這個時候給他送來訊報,狐疑地拆開,,越讀臉色越陰沉,到最後,他將信紙扔在桌面上,咬着牙說:

“讓她回箬安去養身體,她居然跑到福廣去了!”

付禮一愣:“福廣?難道是陛下去了福廣?陛下不是回箬安了么?”

沈潤頭疼不已,付禮的一連串詢問更是讓他覺得躁悶,他瞅了付禮一眼,沒好氣地道:“福廣的那個‘欲仙教’,她親自去查了,將欲仙教的人一網打盡,萬名教眾,被她在江柏斬首示眾,一個活口都沒留!”

他不是反對她剷除欲仙教,他是反對她激進暴戾的手法,這種處置只會加重鳳冥國百姓對她的恐懼。他不否認這種恐懼有震懾作用,但弊大於利,她暴君的名頭又響亮了一回,她身上的殺孽又深重了一層,誠然這會讓更多的人恐懼她,可被恐懼感壓制過頭了,一旦引起反抗,將會一發不可收拾,極容易動搖她的政權。

他常對她說,手段狠一點無所謂,但狠一回至少得施兩三次仁政找補回來,還得大張旗鼓地把那些仁善之舉刻進百姓的心裡,這樣才會給人以賞罰分明的印象,而不是單純地被認為是手段殘忍的暴君。可她罵他是偽君子,她不屑那些積累好名聲的手段,她做的那些好事只是因為她想做,不是為了博“仁君”的名聲,同樣,她做暴君只是因為想讓別人怕她,那樣就不會有人對她過多的指手畫腳。

從某種層面上說,她的思想還挺單純的,單純得讓他頭疼。

“欲仙教?”付禮皺着眉道,“欲仙教的事此前殿下不是收到過消息,已經派人在福廣暗中瓦解,怎麼陛下還會……”

沈潤默了片刻,冷笑了一聲:“必是歐陽繼傳給她的消息!”他和歐陽繼果然合不來,歐陽繼行為處事的乖張手段和晨光如出一轍,此人性情乖戾做事隨性,還不如司淺有大局觀。

“嫦曦大人?”付禮愣了一下,嚴肅地道,“殿下的意思是,嫦曦大人慫恿陛下前往福廣剿滅欲仙教?戰事當前,後方出現了一支人數如此龐大的邪教,且陛下一出手就是將上萬人斬殺,此事不僅對陛下的名聲不利,對鳳冥國的穩定也很不利,萬一有心之人藉此煽動鬧事,又是一樁禍患。嫦曦大人不會不知道這些,應該不會……”

沈潤冷笑道:“他的意思就是晨兒的意思,晨兒的意思也是他的意思,他明知道晨兒去就會將欲仙教的人不分上下一律斬殺,他讓晨兒知道,說明晨兒的處置很合他的心意。那個人,最愛的就是晨兒‘暴君’的惡名!”

付禮的眼神閃爍了一下,他好像聽到了不該聽到的,殿下叫陛下“暴君”……他什麼都沒聽見:

“殿下,此事如何處理?”

“還能怎麼處理?”沈潤冷聲道,“這會兒人早就殺完了,又不能把他們掉了的腦袋再接上!”他深深地嘆了一口氣,他殷切地希望晨兒能夠領會他的意思,即使多重視一下她自己的名聲也不會損壞她的震懾力,恩威並施比單純的威風更有助於政權穩定,可人家壓根不領情,人家只想要威風,“你讓在福廣的人多留意納萊族人的動向,防止有外來勢力煽動,趁機作亂。”

“是。”付禮應了一聲。

“有竇軒的消息嗎?”沈潤問。

“暫時還沒有。”

沈潤慢慢地點了一下頭,陷入了沉思。

“殿下,信上有說陛下回箬安了嗎?”付禮小心翼翼地問。

沈潤瞥了他一眼:“你想問司八?”

被一語拆穿心事,付禮面沒改色,耳朵根卻一下子就紅了,他挺直了脖子,裝作若無其事。

這種時候他居然還有心思想女人,沈潤被氣笑了,冷哼了一聲:“你都不是她的對手,你還擔心她?”

付禮自尊心受挫,有些氣惱,但又不敢懟回去,憋了半天,垂下眼帘,不服氣地小聲說:“那陛下還天下無敵呢!”

沈潤看着他。

付禮脊背一涼,訕訕地道:“屬下去前面看看路挖通了沒有!”說著,轉身要走。

就在這時,一個小兵奔進來,通報道:

“稟殿下,前方道路已經挖通了!”

付禮心中一喜。

沈潤淡應了一聲“知道了”,揮手命士兵退下,接下來就是他和晏櫻的戰爭了。欲仙教敢如此猖獗,京中必有扶持者,待晨兒回箬安後,箬安又是一場腥風血雨,歐陽繼那廝定然不會勸她收斂,不火上澆油就不錯了。他得快些結束戰事,早點回到她身邊去,這才剛分開多久,他就已經開始想念她了。

……

五日後,鳳冥軍兵臨定康城。

晏櫻率領定康城駐軍外加增派來的援軍共計三十萬人,於定康城外迎戰。

空氣里充斥着一股讓人心情煩躁的潮氣,泥濘的土地踩在腳下,更是讓人渾身不舒服。

晏櫻騎在馬上,紫衣慘淡,沈潤出現在敵方主帥的位置上讓他有些意外,他沉着臉忍了半晌,最終在對方挑釁的眼光里忍無可忍地問了出來:

“她呢?”

沈潤白色的袍擺微揚,纖塵不染,有如疏雲淡月,聽了晏櫻的質問,他輕蔑一笑:“她回去了,你已不配做她的對手,接下來由我收尾。”

短短的一句話,卻字字誅心,每一個字都猶如銳刺,深深地扎進晏櫻的心裡。她回國了,她之所以回國,是因為她對這場戰事已經勝券在握,她用行動告訴他,他和她已經不在同一條線上了。

不單單是沈潤的話,沈潤這個人的存在,以及他今天出現在這裡,都讓晏櫻殺意沸騰,他冷笑了一聲:“你也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