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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藍萱之前的目光一直在沈潤身上,直聽到晨光開口,才發現站在沈潤身後的晨光,在對上那張矇著白紗的容顏時,歡快跳動的心臟驀地頓了一下,她訕笑着,問沈潤:

“這位姑娘是公子的......”

“這是內人。”沈潤淡聲回答,雖然他每次都會這樣回答,可總有些底氣不足,她的髮式仍舊是未婚女子的髮式,每一次他這麼回答,都會引來提問者狐疑的目光,只不過基於禮貌對方不會深問下去。

晨光從鄭藍萱的臉上看到了一閃即逝的尷尬與失望,覺得好笑。

“我姓鄭,小字藍萱,就住在對面房裡,我和哥哥是從**來遊玩的,姐姐也是來山海鎮遊玩的么?後日是一年一次的海神祭,聽說特別熱鬧,姐姐若要去觀看,不如我們結個伴兒一塊去,姐姐意下如何?”聽說人家已經娶妻了,鄭藍萱有些遺憾,不過很快就拋到了腦後,這年頭敢出來遊玩的女子不多,只她一個姑娘有點寂寞,好不容易碰到也許可以同游的人,她熱絡地詢問。

這姑娘是個自來熟。

沈潤看向晨光。

晨光想了想,笑道:“好。”

鄭吉本意就是想結交他們,見晨光答應了,連忙道:

“相逢即是緣分,聽說海鮮樓今日有新鮮的海貨,我做東,請陳兄和嫂夫人去嘗嘗鮮,不知陳兄和嫂夫人可願意賞這個臉?”

沈潤照舊看向晨光。

鄭吉見此,不由得將目光從沈潤臉上轉移到晨光上。

晨光想了想,笑道:“我們剛從外面回來,尚未整理......”

鄭吉會意,笑說:“那一個時辰後我再來請陳兄和嫂夫人。”

晨光含着笑,點了一下頭。

雙方暫別,各自回了自己房間。

沈潤走進客房,關上門,笑對晨光說:“商賈之子,眼光果然毒辣,一看就知你不是凡人,上趕着要結交。”

晨光笑而不語。

“若他把你哄高興了,你可會放過鄭家?”沈潤似笑非笑地問。

鄭家是蒼丘國巨富,蒼丘國亡國,在新的統治者眼裡,這樣的家族就是砧板上的魚、菜刀下的肉。鄭家亦明白這個道理,不然也不會戰事才一結束,就派出子女四處聯絡姻親,還得打着探親遊玩的幌子,鄭家的家主估計怕死了合族被新朝廷監視。

“我又沒為難他們,何來‘放過’之說?我所做的皆是新君應做的,鄭家需履行的,是亡了國的富賈應當履行的,鄭家的生死存亡從不在我的心情,只在於鄭家對新君的價值。”晨光慢條斯理地回答,關上卧房的門,開始換衣服。

沈潤站在房門外,眼看着房門關上,笑笑,答案已經出來了,這一回鄭家就算不死,也得被剝去幾層皮。

他接着去檢查了房間內是否有外人闖入,晨光在卧室里換了衣服出來,見他正四處查看,問:

“丟了什麼?”“什麼都沒丟。”沈潤轉過身,看着她反問,“有人闖入,卻什麼都沒丟,這家店算什麼店?”

“黑店。”晨光簡明地回答。

沈潤笑出了聲,黑店確實是黑店,只是有人夜闖卻不偷東西,這算什麼類型的黑店?圖的又是什麼?

“你讓周泉去查一查**學的去向。”晨光坐在椅子上,單手叉腰,思索了片刻,開口道。

“那個幫鄭家姑娘抓了賊的書生?”

晨光點了一下頭。

沈潤想了想,沒問原因就答應了,他大概知道她要這麼做的理由。他望着她掐在腰間的手,猶豫了一下,問:

“你的腰還在疼?”

晨光皺了一下眉:“都說了幾次了,我不會疼!”

沈潤沒說話,不知道是不是身體不適的緣故,她這兩天脾氣不怎麼好,總容易不耐煩,且他越來越不相信她不會疼這種說法,從前他相信了一段時間,也或許她確實有過一段不知疼痛的日子,但近些年來,她身體某處會感覺不適已經很明顯了,他猜測這種不適感就是疼痛,只不過她本人習慣了疼痛,或這方面的感官較為遲鈍導致對疼痛不夠敏感,被她自行忽略了,但這並不表示她不會痛。

一個時辰後,鄭吉兄妹如約來喚晨光二人,四個人離開海神客棧,前往海鮮樓。海鮮樓的夥計還認識他們,之前賞錢給得多,夥計看見他們就像看見了金子似的,滿臉堆笑地將四人往裡讓。

或許是因為海神祭的緣故,今日海鮮樓里的客人比他們上次來時多。

晨光道:“這才過了幾天,人就變這麼多了。”

“都是來參加海神祭的,聽客棧的夥計說,山海鎮的海神祭已經辦了很多年了,每一年都很熱鬧,慕名而來的遊人也多,可惜戰時停辦了,這一次是戰後第一次,吸引了不少人舊地重遊。”鄭藍萱坐在晨光身旁,輕聲說。

就在這時,只聽附近的酒桌上,一個書生打扮的青年在大醉之時憤憤地啐了一口:

“亡國之奴竟仍耽於享樂,蒼丘人的骨氣何在?國之不幸,民之大哀!”

他聲音不小,引來許多食客的目光,有尷尬的、有臉紅的,還有裝沒聽見的,自然也有不屑的。與他同桌的年輕人亦沒想到他會說這樣的話,驚慌地用酒去安撫,讓其少說話,免得因為不當的言論被抓進大牢去。

鄭藍萱盯着那個書生看了片刻,扭過頭,撇了撇嘴,小聲說:

“自己還不是喝得爛醉!這時候來山海鎮都是來看海神祭的,這麼有骨氣還來遊玩?怎麼不以死殉國?就會說嘴!”

“萱兒!”鄭吉蹙眉斥道。

晨光卻因為鄭藍萱的話撲哧笑了。

鄭吉因為她的笑聲面露尷尬,訕訕地問:“敢問陳兄和嫂夫人家鄉何處?”

“我們前些日子住在連城。”沈潤回答,他也不算說謊,他和晨光前一陣子確實在連城住過,只不過是在指揮打仗。

鄭吉到底年輕,因為他們說了戰時住在連城,他就以為他們也是蒼丘人,畢竟在戰爭時期,蒼丘國境內是不會容留異國人的。他雖想多結交籠絡一些權貴富族,為日後鄭家在新朝廷的統治下多尋出路,可他此刻並不想結交侵佔了蒼丘國的鳳冥人,儘管山河易主已成定局,非百姓之力可以逆轉,可亡國之人也是有自尊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