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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開始的布局定式還好,許悠悠因為偶爾看爺爺許慎下棋,所以多少記得一些,可越往後下就顯得越力不從心了,不過棋局基礎的規則還記得一些,所以每次看到黑子出現能夠圍攏白子的苗頭,她就開始咬住那一塊不放。

這許悠悠的棋,給李雲生的感覺就像是一隻剛出生不久的小奶貓,稍微逗弄一下,就會齜着乳牙看似“兇狠”的撲咬過來。

或許是最近跟這些“勾心鬥角”的棋下得太多了,李雲生此時非但沒覺得無聊,反而覺得很有趣,他覺得自己彷彿在這“徐渭”身上,能夠從頭審視自己最下棋這件事情。

當年蘇靈運教他的第一盤棋清晰的顯現在他的腦海中。

不過,局外人此時就沒有李雲生那樣覺得“有趣”。

擂台之下的看客們表現得最直接,他們早就手舞足蹈地開罵了起來,發現自己的謾罵聲被九霄屏蔽之後,他們乾脆開始朝擂台扔東西,當然九霄肯定不會坐視不管,扔東西的人很快就被直接清退。

而更多的吃瓜群眾則是選擇默默離開,正所謂期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大多,那“徐渭”笨拙的落子手法,還有那跟一個沒開懷的孩童般的下棋方式,讓他們忍無可忍,等了這麼久居然等來這麼一場對局,簡直失望透頂。

同樣失望的還有九霄。

如果不是親自驗明過眼前這人的身份,虞天干此刻肯定二話不說,將這“徐渭”趕下場去了。

而且就在剛剛,九霄上層給他來了密信,大體的意思是讓他靜觀其變不要插手這場對局。

“這麼一場小雞啄米的對局,勝負早就已經很清楚了,繼續下去有何意義?”

他苦笑着搖了搖頭。

除了這兩點,其實若是這李白先生提出異議,他也會立刻停止這場對局,可是讓他沒想到的是這李白先生,此刻非但沒有不耐煩的意思,反而看起來像是下得很開心。

“搞不懂你們在想什麼,下吧,下吧我去喝口茶。”

他其實朝擂台的出口走去。

“這下的什麼鬼?”

在九霄的貴賓廂房之中,剛剛回來的柳關山一邊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一邊看向虛像中的棋盤,嘴裡的茶水差點一口噴了出來。

“事情都做好了?”

宋長風沒有回答柳關山反而向詢問道。

“都做好了。”

柳關山擦了擦嘴。

“九霄收到的對弈申請有很多,沒辦法,我只能報了你的名號,這才弄到了資格。”

他補充了一句。

“無妨。”

宋長風轉頭繼續看着對局。

“你還沒跟我說這是什麼情況呢。”

柳關山做到宋長風旁邊,指着虛像中間的棋盤道。

“就是你看到的這種情況。”

宋長風將手枕着腦袋靠着椅背伸了個懶腰。

“這徐渭下得什麼亂七八糟的?不是說他曾經上過爛柯榜嗎?”

柳關山有些不淡定地繼續問道。

聞言宋長風只是看了柳關山一眼,笑了一笑,然後沒有說話。

“不會吧?”

柳關山一臉愕然。

“難道這人又是假的?這不是徐渭?!”

他有些難以置信地說道。

宋長風依舊沒說話,只是給了他一個“你總算是聰明了一回”的眼神。

“不對啊。”

柳關山摸了摸腦袋。

“這九霄又不是擺設,而且現在都這麼明顯了,為何還讓他接着下?”

他還是很不理解。

“有趣的地方也正在這兒。”

宋長風終於開口了,他依依不捨地將眼睛從棋局中挪開,然後看向柳關山道:

“徐渭的身份很明顯,能騙過九霄很不簡單,而且出現失誤身份暴露之後,居然還能讓九霄像是沒看見一樣,這更加不簡單,這等於當面打九霄的臉,而九霄還不敢出聲喊疼。這說明什麼?”

“說明冒充徐渭的這人,九霄都不敢惹”

柳關山睜大了眼睛道。

“那你說這局棋有趣嗎?”

宋長風嘴角勾起道。

“有趣!”

柳關山猛地點點頭。

“沒想到,一個李白,居然釣出了這種級別的人物!”

他的神情變得很興奮。

“其實拋開這些。”

宋長風將頭再次轉向了虛像中的棋盤。

“單純說這局棋來也很有意思,很好看。”

宋長風目不轉睛地看着那棋盤,目光像是深深地陷了進去一般。

“這不是小雞啄米嗎,哪裡有意思了?”

柳關山不解。

聞言宋長風白了他一眼然後不再說話。

視線回到擂台的棋局上。

“不要下得那麼著急,棋盤很大,出路不止一條。”

看着眼前這“徐渭”又要匆忙的落子,李雲生不經意地小聲說了一句。

“哦,哦。”

許悠悠抬頭,先是一愣,繼而快速點了點頭。

“我,我下在這裡怎麼樣?”

他指了指棋盤。

不過說完之後,頓時後悔了,心道:

“許悠悠,你丟不丟人,居然問對手下在哪裡!你丟人也不要給表哥丟人!”

“我,我就下在這兒!”

他用力地將棋子按在了棋盤上。

緊接着李雲生開始落子。

“想要逃出去,圍殺只是其中一種手段,殺不了,就想想別的辦法。”

他又是不經意地說了一句。

“好,好的!”

許悠悠本能一般地點了點頭。

“許悠悠,你幹嘛要聽你敵人的話!”

點完頭她又後悔了。

“不,不用,你教我啦!我,我們是敵人!”

她低着頭小聲說道。

“好的。”

聞言李雲生依舊臉色平靜的拿子落子。

“這人真奇怪”

許悠悠偷瞄了李雲生一眼。

接下來的對局,這李白真的沒有再說話,但是許悠悠卻發現,對方的白子好像有一隻無形的手,開始推着自己,讓自己的黑子落到正確的位置。

剛開始許悠悠還會覺得詫異,以為這是自己的錯覺,但是後來他開始確定,這白子的確是在提示她,提示她走向正確的位置。

這種被人牽着走的感覺,許悠悠其實心裡的是很排斥的,但是漸漸的隨着她越發地將自己的精神專註到棋盤上,她發現在哪白子的牽引之下,這原本在她看來十分單調黑白棋子,漸漸地變成了各種各樣的風景。

這種感覺就像是在一片混沌之中,有一束光引導着她不停地前行,讓她披荊斬棘,讓她跋山涉水,最後終於在荊棘的盡頭看到了似錦繁花,讓她在群山之巔看到晨曦的第一抹光暈。

只是一方小小的棋盤,卻讓她見識到了浩瀚的星宇。

“欸?我,我輸了?”

擂台上,許悠悠拿着一粒白子,怔怔地看着眼前的棋盤,眼角一粒淚珠不自覺地滑落。

“我輸了但是我為什麼會難過?”

她知道自己的輸了,但是這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嗎?她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會感到難過。

“恭喜。”

李雲生收好棋子第一次對那“徐渭”笑了笑。

“我輸了,有什麼好恭喜的?”

許悠悠撇嘴道。

“因為這勝負,對你而言已經有意義了。”

看着不停地抹去臉頰淚珠的徐渭,李雲生淡淡地說道。

他向當初第一次下棋時孫靈運對他做的一樣,跟眼前的這“徐渭”下了一盤指導棋。

說實話,其實他並沒有抱多大希望,能點醒眼前的這個人,因為這完全是一件需要天賦跟機緣的事情,這種人不可能隨便就能碰到。

讓他沒想到的是,眼前的這個人,居然就像當初的自己一樣一點就通。

“有意義了有什麼用?還不是輸了?”

許悠悠帶着一絲哭腔道。

“那你覺得下得有意思嗎?”

李雲生問道。

“有意思嗎?”

聞言許悠悠愣了愣。

“有,有那麼,一丁點意思吧。”

她抬起手比划了一下。

“或許這人的身份有意思,但是這盤棋啊,真的無聊透頂。”

對局結束,柳關山顯得非常無聊道。

“如果你看清楚那李白做了什麼,就不會這麼說了。”

宋長風的眼神變得異常銳利。

“做了什麼?”

柳關山坐直了身子,重新將目光放回棋盤上。

“就是普通的下棋啊,只不過那李白處處讓着那徐渭,讓着棋看起來還算有模有樣。”

他不解道。

“普通?”

宋長風冷笑。

“這可是一盤精妙無比的指導棋。”

他指了指虛像中的棋局。

“從那黑棋的十三手開始,這白棋就開始一點一點的指引着那黑棋,一步一步的走到正確的位置。這麼做的難度,可比單純的勝負要複雜的多。更關鍵的是,這黑棋從最開始的被白棋拉着走,漸漸變成開始主動回應那白棋,甚至開始有了自己的正確想法,這才短短的一個多時辰!”

宋長風的眼神愈發的興奮。

“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嗎?”

他睜大了眼睛看向柳關山。

柳關山被宋長風那駭人的模樣嚇得愣了愣,然後搖了搖頭。

“那李白,在短短的一個時辰之內,製造了一個天才棋師!”

宋長風大聲的說道。

“轟”

就在宋長風話音落下之時,一聲猶如暴雷般的聲響在這片天地炸開。

柳關山跟宋長風幾人頓時只感到,一道幾乎要將二人吞噬的神魂威壓鋪天蓋地而來。

那房間里的用來觀戰的虛像,畫面開始不停地閃爍起來。

還沒等兩人搞清楚這是怎麼回事的時候,那閃爍的虛像上,一個高大而蒼老的人影出現在了擂台上。

“老朋友們,好久不見。”

那高大而蒼老的身影轉過頭,一張柳關山們非常熟悉的臉出現在虛像的畫面上。

“劍佛許慎!”

柳關山驚呼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