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歉意一笑,文沫問他:“什麼風把您老先生吹這兒來了?”閔三行是個有潔癖的人,癥狀還不輕,這充滿消毒藥水與死亡氣息的解剖室大概是除了重案一組的辦公室外,全公安局他第二不願意踏足的地方了,能讓他克服重重心理障礙跑過來找人,一定是出了大事。

閔三行從備品台上拎過來個口罩給自己戴上,抬抬下巴:“這倆,現在是咱們的案子了。”前因後果簡單兩句帶過,兩人如背景板似地站着看欒法醫工作。

屍骨的鑒定,尤其是被嚴重損毀過的屍骨鑒定,不是一般法醫能做得來的,帶着皮肉的屍體還能分析個死亡原因,只剩下屍骨,便需要很多更生僻的人類學範疇的經驗,絕不單單是看幾本書上兩堂課就能學得來的,大學剛畢業的法醫學專業學生,幾乎沒有辦法立即勝任這項工作,需要花費幾年時間繼續學習打磨,只能以法醫助手的身份多聽多看,至於究竟能學到多少,什麼時候才能獨立站在解剖台旁,就得看好學程度與各人天賦了。因此法醫的稀少,大約在今後很多年都不會有太大改變。

雖然以上說得可能懸了點,但實際法醫的工作既血腥又無聊,至少之於解剖沒什麼興趣的文沫此時便有些打呵欠的**,不過是為了維護形象生生忍住了。一上午了啊!她這個背景板當得無比合格,連動都沒動過一下,就已經覺得腳底發麻,精神不集中了,再看欒法醫,除了位置稍微在解剖台四周移動,低頭彎腰的動作幾個小時如一,讓她只有肅然起敬的份。

安靜的解剖室內,除了欒法醫時不時對著錄音筆說幾句鑒定相關的話外,靜得掉根針都聽得見,顏志勛剛畢業還不到一年,燒損屍骨也是第一次遇見,半點經驗也無,根本不敢上手,生怕讓原本就艱難的鑒定變得更加艱難。終於,臨近中午,就在文沫覺得自己估計再撐不了多久就會餓暈過去的時候,欒法醫終於直起腰,示意休息一會。

以這老頭的敬業和倔強程度,如果不是工作做完,或者他實在累得受不了,是絕對不會停止工作的,解剖台上的兩具屍骨顯然不是一上午就能檢驗完畢的,那麼肯定是這老傢伙的腰疼病又犯了,忍不得了。

果然,欒法醫脫下一身白花花的行頭,匆匆洗了手,便開始捶腰,眉頭緊緊地皺着,一步步慢慢向辦公室走。文沫和顏志勛一左一右小心扶着他,好容易坐下了,卻碰到了痛處,欒法醫倒吸一口冷氣,聲音雖輕,到底沒瞞過就在近前的文沫。

“您老先生有些年歲了,別總把自己當個二八的小夥子使喚,總想着老黃瓜刷綠漆地裝嫩,也得問問你身上這點子老胳膊老腿答不答應。您是法醫,醫學常識總知道吧?照你這麼個工作法,腰間盤突出、頸椎病太正常了好嘛,腰間盤突出嚴重的,可是十級痛呢!說過多少次,干一會就抬抬頭直直腰,休息個五分鐘,不會耽誤事兒的,躺在您裡面檯子上的人肯定不着急了,不會催您的,您就一點都不知道愛惜自己,您要是倒下了,看還怎麼站在你心愛的解剖台邊!”文沫忍不住開始數落他,後者好脾氣地聽着,顏志勛早已經見怪不怪,倒把第一次見這場景的閔三行嚇個不輕!

欒法醫是誰啊?他背地裡可是有個外號叫閻王的,平素嚴謹認真,刻板寡言,對誰都不假辭色的,殊不知以前他身邊為什麼從來不帶女助手,還不是因為工作起來六親不認的他不知道罵哭過多少個,怎麼還能有如此和顏悅色的一面。

欒法醫這兒一時半會不會有結果,他再三保證一定會注意勞逸結合,虛心接受批評,文沫才終於心滿意足地跟閔三行回一組。

還沒上樓,就聽到樓上亂鬨哄的,吵吵鬧鬧成一團,兩人三步並做兩步跑上去,就看到一組辦公室里里外外擠滿了人,一個中年婦女坐在地上跟潑婦似地正在撒潑打滾,只要一組的人想去先把她從地上拽起來,她就殺豬般地喊強姦了,殺人了,總之什麼噁心說什麼,搞得郭建峰他們無比頭上,還真拿這婦人沒轍。

文沫好不容易在閔三行的幫助下擠進辦公室,剛一碰地上的婦人,她又閉着眼睛乾嚎:“哎喲,警察強姦啦~~~”4

“我得有多飢不擇食才選你這樣的,而且咱們國家的法律也沒規定女的會犯強姦罪,還不快起來!”這婦人這才睜眼,一看是個女警,周圍不管是跟着她一塊來的還是不認識的,都憋着笑,哪怕臉皮很厚,她也有些掛不住,覺得也鬧得差不多了,再鬧下去解決不了問題也白搭,旁邊自家僱主也沖自己點點頭,她便不再繼續作妖,一屁股從地上爬起來,站到邊上去了。

辦公室里突然安靜下來,涇渭分明地站了三撥人,一時間誰都沒有先開口。文沫和閔三行不明白這裡發生了什麼,都聚到自己一組的同事身邊,低聲跟王家梁問。

卻原來,來的這兩撥人,就是昨天晚上研山飆車死亡案兩名死者的家屬,郭建峰接了案子才一個上午,只來得及安排人出了趟現場,具體情況還都不清楚呢,這些人就找上門來要求他們限期破案了,據說死的兩個孩子家裡有些背景,公安局裡說話算的領導既不想得罪他們,又不願為難手下的兵,都悄悄躲了,任他們鬧一會,心裡的氣出了,大約也就會散去。

這不,明知道鬧沒用,他們還是派人出頭,不就是想來個下馬威,好讓警察認認真真辦案子嘛。中國的社會環境就是讓這幫人給敗壞的,本來他們警察本着盡職盡責的心,不管死者是誰,都會一視同仁,用心對待,爭取早日破案的,可有些人總認為自己高人一等,有權有勢,偏要干走後門托關係的歪門邪道,只有這樣才能求個安心,認為他們才會全力以赴,最討厭的就是他們這種自以為是了。

心裡討厭他們,面子上卻還得過得去,沒見連領導都躲了嗎,他們底下的小兵蛋子還不得老老實實地讓這些大爺欺負,憋屈是真憋屈,還沒處說理去。

這兩家人,一家是袁佶的親屬,另外一家,是鄭乾元的家人。鄭乾元家裡條件只能算比不上足不下有餘,父母經營着幾家連鎖飯店,小有資產,在會所里,像鄭乾元這種家世的,實在是不值一提,他進來後一直挺老實,不聲不響的,為了站穩腳跟,做了袁佶的應聲蟲,每每跟在袁佶後面出入,儼然把自己當成袁佶的小弟了。

昨天晚上,一開始約定與袁佶要比試飆車的,本不是鄭乾元,就他那入門級的技術,以及勉強還算得上跑車的車,跟他比車,袁佶大約會覺得臉上沒光彩吧。真正應該比試的,是王爺駕到,是的,你沒看錯,姓王,名爺駕到,有種說法叫人如其名,大約就是用在這樣的人身上的,王爺駕到的性子,比孔憐花還要霸道幾分,孔憐花脾氣不好,但他本身是個大大咧咧沒長性的,誰得罪他了,打了罵了誰,過後也便拋在腦後,沒有追人後債的習慣,王爺駕到卻不然,這貨跟個笑面虎似的,表面上跟你笑,背地裡不定怎麼整死你,會所里眾人的生存法則之一,就是寧可挨花少爺一頓打,也絕不能讓王爺惦記上,足可見這個人有多令人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