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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夫人臉上一陣青一陣白,沾滿雪的睫毛翕動了幾下,竟落下一滴淚來,“官爺,程大人讓你守在董宅外面,恐怕是怕我跑了吧,難道他竟然疑到我身上了嗎,民婦獨身一人,孤苦無依,還能作姦犯科不成?”

史飛垂下頭不看她的眼睛,彷彿這樣便能堅定意志,不被繁雜的思緒所擾。

可是冷不丁的,那茶碗已經放在他的額下,董夫人將茶蓋掀開,熱騰騰的水汽便迎面撲來,將他臉上的每一個毛孔都暖的炸開了。

“官爺,喝了這碗茶,你便暖和了。”

她的聲音像是來自天邊,飄飄渺渺,有些不真實。

史飛只覺腦子一嗡,眼前像是蒙上了一層白霧,他一把將董夫人推開,踉蹌着後退了幾步,指着她斥道,“你......你在茶蓋上下藥?”

董夫人搖頭一笑,將茶蓋扔進剛剛積起一層白雪的地上,冷冷道,“我知道你心思縝密,不會喝我親手端來的茶,所以,也只能將藥粉撲在蓋子裡面了。”說到這裡,她抬頭看了一眼紛飛而至的雪花,眼珠子一轉,輕聲說道,“官爺,你若有命能活下來,便去告訴那程牧游,說我藤壺六年前既能從官府手上逃脫,現在也定不會被他抓住,讓他死了這條心吧。”

話落,她一言不發地走進屋內,拿起早已準備好的包裹,又瞅了已經順着牆面癱倒在地上的史飛一眼,便頭也不回地迎着風雪朝前走去。

***

孔周扒開蔣惜惜的眼皮仔細看了看,又對着她的耳朵眼兒輕輕吹了口氣,這才站起身,沖晏娘說道,“姑娘猜的沒錯,這蔣惜惜雖然身受重傷,但是肉身未死,她是在活着的時候被人取走了魂魄,因為身體未全然死透,所以才呈現出這幅‘假死’的模樣。”

晏娘面露喜色,拊掌道,“太好了,現在我們只需找到那廣泰廟的主人,向他討回蔣姑娘的魂魄,她便能回生。”

孔周面色一沉,“姑娘,此事甚是古怪,你有沒有想過,那人為何要將蔣惜惜的魂魄取走,又為何要將你困在結界中,不讓你脫身。”

晏娘盯着蔣惜惜蒼白的臉龐,一字一句道,“他把未死之人帶走,本來就是壞了規矩,我不管他有何目的,今日都定要去會他一會。”

孔周輕聲道,“可是那廣泰廟虛無縹緲,如海市蜃樓,找到它談何容易。那天我能將姑娘帶出來已是萬幸,現在想回頭去尋它,可是難如登天了。”

晏娘蹙起眉毛,“連承影也尋不到它嗎?”

孔周搖頭,“承影是尋着姑娘的氣味找過去的,現在姑娘不在那廣泰廟中,它又怎能尋得到它?而且就算我們到了廣泰廟,姑娘可別忘了,你的法術在他的地盤是無法施展的,又如何能對付的了那個人?”

聞言,晏娘臉上浮起一絲愁容,她狠狠咬了下嘴唇,又將它鬆開,“這麼說,蔣姑娘是救不回來了?”

孔周掏出酒葫蘆朝嘴裡灌了一口,“姑娘先別灰心,其實我方才讓你想那人的目的,是有自己的考量。”

晏娘仰頭看他,“怎麼說?”

孔周灌了一口酒,嘴邊挑起一抹笑,“我只覺得他是項莊舞劍,意在沛公。”

晏娘凝神思量半晌,“沛公是誰?”

孔周看了蔣惜惜一眼,又將目光轉到晏娘身上,“姑娘,你和蔣惜惜有什麼共通之處?”

“我是程牧游的夫人,蔣姑娘是他的.....”話說到此處,卻戛然止住,晏娘急急轉頭,看着孔周意味深長的臉孔,稍微穩定了下心神,輕聲道,“他的目標是程牧游?”

孔周徐徐點頭,將酒罐塞上,“姑娘,所以我猜想,只要我們跟着那程牧游,就必然會找到那個人,找到廣泰廟。”

晏娘眼中閃過一道寒光,下一刻,人已經到了門邊,“那還等什麼,我們這就到虞山村去。”

孔周跟上她,兩人一起順着甬道朝門外走,可是還未走到院口,卻被一高一矮兩道人影攔住了。

右耳牽着迅兒,一張沾滿雪花的猴臉上寫滿了焦慮,抓耳撓腮地沖晏娘說道,“姑娘,這小祖宗方才偷聽到了你和孔周的話,便說什麼也不願留在這裡,非要同你們一起去虞山村。”

迅兒這次一反常態,他沒有哭,而是滿臉沉靜地走上前扯住晏娘的衣袖,吞了口唾沫,將每一個字都說的清晰且堅定,“晏娘,讓我去吧,迅兒保證不拖後腿,一定幫你把爹爹和惜惜姐姐給救回來。”

晏娘靜靜地看了他一會兒,俄頃,忽然在臉上攢起一個笑,探手在他髮髻上摸了摸,“好,迅兒長大了,懂得幫我們排憂解難了。不過你要謹記,到了虞山村後,永遠不要單獨行動,你看,這一位是孔周,他可是當今世上最厲害的劍客,迅兒跟在他身邊,便不會涉險,明白了?”

迅兒看着孔周黝黑的臉龐,心知肚明似的沖他點點頭,“我見過你,你一直在霽虹綉庄養傷,現在傷可都好了?”

孔周挑起一條眉毛,抓起他胖乎乎白嫩嫩的手掌捏了捏,“這小子,看着像個瓷娃娃,心裡卻明鏡似的,比誰都通透,倒是根好苗子。”

***

程牧游找到史飛時,他的身子已經被大雪全部掩蓋住了,若不是還有半截官靴豎在外面,他差點就這麼從史飛身邊過去,把他遺在雪堆中了。

他在史飛鼻下試了試,見他余息尚存,不禁大大舒了口氣,忙命一個衙役把史飛駕到屋中取暖,他自己則帶着史今和另外幾個人到董宅里仔細搜尋。

史今見自己兄弟差點沒命,自然心急火燎,恨不得找到那董氏將她就地正法,可是他把整間宅院都搜遍了,也沒看到半個人影,只得灰心喪氣的重新來到程牧游身旁,沖他回稟道,“大人,那婦人看來已經提前預知我們要來,所以逃掉了。”

程牧游將目光轉到窗外紛飛的大雪上,輕聲道,“這個天氣,她估計也跑不遠,你帶人出去,就算把這虞山村掀開,也要把她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