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度c小說網

巨鼠身上的衣服裂開了,它的原型徹底暴露在蔣惜惜眼前,那是一隻比人還要高上一截的老鼠,灰不溜秋,渾身長滿了灰毛,根根直立,像一塊鋒利的釘耙。只不過,它和普通的老鼠有些許不同,他的雙腿很結實,下半身就和人類一樣,足以支撐着身體直立行走。

然而現在,面對這樣危險的敵人,它果斷的將肥碩的身軀伏在地上,一溜煙的朝門外躥去,身後掀起一陣狂風。

白貓叫了一聲,緊跟在巨鼠身後追過去,兩隻巨獸在淡水鎮的街道上飛奔,掀起陣陣沙塵,遮天蔽月。

蔣惜惜跟在它們身後,她遠遠看到兩道黑影衝著青侖山的方向跑了過去,便也施展輕功,朝着那裡追去。剛來到山腳邊,便看到林立的巨石一塊塊的從半山腰滾落下來,極目遠眺,發現山上有兩股黑煙,正糾纏得難捨難分。她不敢耽擱,用長劍挑開接連滾落的石頭,一點一點的朝山上爬,到了蠶神廟附近,忽聽林間傳來一聲咆哮,頭頂旋即被一個巨大的黑影籠罩。

她抬頭,正對上一雙凌厲的眼睛,那是一隻貓,一隻渾身漆黑沒有半點雜毛的黑貓,只不過,它體型巨大,頭顱竟能和桑樹的樹冠齊平。它看着蔣惜惜,忽然將一個滾圓的東西丟在她的腳邊,是那隻巨鼠,它的背部被抓得血肉模糊,脖子也被咬開了,顯然已經沒了氣息。

蔣惜惜後退了兩步,打量着眼前若隱若現的黑影,“就是你一直附在白貓的體內,對不對?不過,你......你到底是誰?”

黑影的腳掌動了動,將一塊沾滿了泥土的布頭踢到她跟前,蔣惜惜把它拾起來,將上面的泥土拍掉,仔細分辨。她認出來了,這是她的香包,臨行前晏娘專門交給她的,說是可以救急。剛到淡水鎮的那天,馬兒受到驚嚇,背着自己的行囊逃掉了,香包應該落在了山上,裡面的靈魂跑了出來,附在白貓體內,一直庇護着她。

蔣惜惜輕輕撫摸着黑貓的爪子,雖然摸不到,但她還是很溫柔,“謝謝你,若不是你半路截住我,我可能就這麼冒冒失失的闖到喻府去了,現在估計真的成了這巨鼠的新娘了。”

貓兒伏低身子,在她身上蹭了一下,然後,它緩步走到山腳下,巨大的爪子在地上一拍,那些攔路的巨石就被震碎了,紛紛洒洒,滾落到四周。

它回頭看了蔣惜惜一眼,發出一聲振聾發聵的嘶吼,四爪一收朝着天幕飛去,巨大的身影一會兒就消失在茫茫天際間。

蔣惜惜目送它離開後,才回過頭,嫌惡的晲了巨鼠的屍體一眼後,她拖着兩條灌了鉛似的腿慢慢的朝山下走去。她沒有注意到,草叢裡面,鑽出了一隻小老鼠,它邁着碎步跑到巨鼠旁邊,在它身上使勁嗅了嗅,這才蜷起身子,順着它脖上的那道巨大的創口鑽了進去。

***

鎮民們在南舟河旁燒屍的那一天,蔣惜惜收到了程牧游的來信,信上說事態已經漸漸平息,雖然於芳一家還沒有找到,但是聖上已經收回了賜婚,過幾日,他就來這裡接她回去。

蔣惜惜看着裊裊升起的黑煙,將那封信小心的收在衣襟裡面,是啊,到了該走的時候了,現在萬事皆消,她,也該回去了。

傍晚的時候,蔣惜惜一邊收拾碗筷,一邊和樊夫人聊天,這幾日,她的心情才稍稍好轉了一些,能下床行動了,但是蔣惜惜看得出來,過去的美好時光是永遠回不去了,她的餘生,都只能在無盡的悔恨和對親人的懷念中度過。

“夫人,你一個人在這裡沒人照顧,要不然,你跟我一起回新安,大人心地良善,一定願意收留你的。”

樊夫人虛弱的笑笑,“都說落葉歸根,我都這把年紀了,還是留在故土的好。”

“可是......”

樊夫人拍着她的手背,“你不用勸我,我心意已決,不過,你還是快點離開的好,離這裡遠遠的,永遠不要回來。”

見她神色有異,蔣惜惜不解的問道,“夫人,為什麼要我儘快離開這裡,我在這兒多陪您住一段日子不好嗎?”

樊夫人朝門外看了看,這才壓低聲音,“姑娘,我早告訴過你,老鼠,是一種及其記仇的動物,它們繁殖和適應能力很強,根本殺不盡的,我怕,它們有天會捲土重來。你不知道,在淡水鎮的歷史上,它們一直都佔據着一席之地,人鼠交戰,絕非僅僅這麼兩次,不過,這戰役,從未真正停止過。我在淡水鎮出生長大,是走不了的了,但是你不同,這裡本就不是你的家,你快些離開,對自己總沒有壞處。”

月亮爬到窗前,將淡銀色的月光灑的滿室都是。

蔣惜惜躺在床上,眼睛瞪得大大的,仰面看着房梁,久久都不能入睡。她在反覆琢磨樊夫人白天說的那句話:我怕它們有天會捲土重來,對你不利。

捲土重來?蠶祟已經死了,死得透透的,這是她親眼所見,而鎮民們也將所有的屍體都燒掉了,並按照程大人的法子,終日用皂莢沐浴,一點也不敢馬虎。照目前的情形看,不管是鼠害還是疫病都已經消除了,整個淡水鎮又恢復了往日的寧靜,可是,樊夫人為什麼說出這麼危言聳聽的一番話呢?

難道她傷心過度,腦子已經不太清楚了?這倒是有可能,畢竟,兩個女兒幾天之內接連離世,這打擊,遠非一般人能承受的起。

這麼想着,蔣惜惜心裡多少舒服了一些,但是她仍然將寶劍抱在懷裡,手觸着劍柄的微涼,才敢閉上眼睛打一會兒盹。

她還是怕,雖然常理上想明白了,但是心理上卻仍然不能釋然,有些感覺是解釋不清楚的,但就是這種神秘和詭譎,才更讓感到人害怕。

一陣微風吹過,窗外的蟬鳴漸漸弱了下去,可是,另一種聲音卻響了起來,抑揚頓挫,帶着幾分喜慶。

蔣惜惜猛地睜開眼睛:深更半夜的,為何會有嗩吶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