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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老太太躲在被窩裡面,頭上捂出了一層熱汗,身子卻還是冰涼的,她一下接一下的打着哆嗦,小口嗅着被窩中渾濁的空氣,彷彿生怕自己的呼吸聲驚動了躲在暗處的某樣東西。

被窩外面的光漸漸變白,黎明終於姍姍到來。門被推開了,丫鬟時雨端着洗漱的銅盆從外面走進來,看到喻老太太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就像是一個蠶繭,她趕緊將盆放在地上,走到床邊坐下,“老夫人,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嗎?”

手碰到被子,她感到裡面那個瘦小的身子猛然一抖,於是連忙將被子扒開,手在喻老太太的額頭上摸了摸,“老夫人,您出了這麼多汗,怎麼還在被中裹着呢,快出來吧,我伺候您梳洗。”

喻老太太兩手抓住被子的邊緣,只將一雙蒼老渾濁的眼睛露在外面,“昨兒晚上,那東西是不是又來了?”

時雨一愣,她本以為老太太睡得熟,不知道昨天發生了什麼,誰想,她什麼都看在眼裡。

“就是幾隻老鼠,把桑蠶給咬了,沒什麼大不了的事,今天一早啊,少年就着人去別地採買蠶蟲了,不會影響今年的蠶事的,您就放心吧。”說著,時雨就將喻老太太攙扶起來,在床上坐好,又走到銅盆邊上,拿毛巾在熱水中蘸了蘸,蹲到床邊幫她擦手。

握住那隻滿是皺紋的手,時雨才覺得不對勁,那隻手還在哆嗦,她費了好大力氣才能將它握在手心。

“老夫人,您是不是病了?要不要請個大夫幫您看看。”

時雨抬頭,卻發現喻老太太在盯着她,渾濁的眼珠子裡面映出兩道人影,“不是老鼠,是它......它又來了。”

“它?”時雨在床邊坐下,兩手輕輕的搓揉着喻老太太冰柱似的手背,“老夫人,它,是什麼?”

喻老太太的眼珠子動了動,突然衝著時雨輕輕一笑,皮動肉不動,讓她背後騰起一陣涼,“蠶祟啊,是蠶祟啊。”

“蠶祟.......”時雨剛想再問,耳邊卻傳來一陣輕微的呼嚕聲,喻老太太的頭垂到了肩上,竟然已經睡著了,鼻尖呼出的氣息吹得額前的一絲白髮不斷的飄起又落下。

與此同時,喻無傷的聲音從門外傳進來,“婆婆還沒醒嗎?”

時雨扭過頭,看到他坐在四輪車裡,擔憂的看着裡面。

“醒了,不過又睡著了,想是昨晚太亂了,沒休息好,不過少爺,老太太精神不是很好,要不要找個大夫來看看。”

喻無傷忙命戚叔將自己推進屋裡,他將老太太頭上的一縷亂髮整理好,這才回頭望向戚叔,“你一會兒去把鎮上的大夫都請過來,好好幫婆婆診治一下,千萬別耽誤了。”

戚叔答應着出去了,時雨小心的將喻老太太的身子在床上放平,嘴裡卻笑道,“少爺,您也太小題大做了,我看老夫人就是受了驚,沒什麼大礙的。”

喻無傷拉住那隻蒼老的手,目光溫柔的覆在她的臉上,“我就這一個親人了,怎能不事事小心。”

正說著,門上被輕叩了兩下,一個小廝走進來,他看起來頗有些躊躇之態,過了一會兒,終於下定了決心,趴在喻無傷耳邊,“少爺,今早我到典當行去,發現了您送給樊晴小姐的那隻鐲子。”

***

剛走進茶園,茶香就撲鼻而至,蔣惜惜深嗅了幾口茶的芬芳,覺得渾身的力氣又回來了。嫩綠的新芽兒,一片挨着一片,每一座山包都被細細密密的綠葉覆蓋著,濃淡相宜的綠,看着煞是喜人。

蔣惜惜還沒到茶園中來過,她心緒高漲,就像一隻小鳥一般,一頭扎進這片翠綠色的海洋之中

她漫山遍野的走着,不時摘下幾片嫩葉放在嘴裡咀嚼,茶葉的清甜溢了滿口,她的心也變得輕飄飄的,將一切煩惱暫時拋諸腦後。

前面有一朵尚未凋敗的茶花,白嫩嫩、脆生生,似乎正在朝她招手,蔣惜惜朝它跑過去,彎下身子將那花兒摘下,輕輕的插在自己的鬢角。帶好後,她又馬上將它扯下來,緊緊的攥在手心裡:若是大人看到了,一定會笑話我,肯定會說什麼惜惜長大了,也喜歡簪花了。

就在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時,眼角卻冷不丁瞥到了一個東西,它低伏着身子,在密密的茶樹下面穿梭,它胸前的白毛上,有一大片驚心動魄的血跡,血似乎已經幹了,將濃密的毛粘成一撮一撮的,血塊變成了暗紅色,趁着嫩綠的茶葉,顯得分外扎眼。

貓。

蔣惜惜腦中竄過這個字,不,那不是只普通的貓,分明就是昨晚被她葬在河邊的那隻白貓。

可是,它昨晚已經死透了,怎麼會出現在這茶園裡。

另一個念頭緊跟着過來了:淡水鎮家家戶戶都養貓,有幾隻長的相似的並不稀奇,可能這隻也受了傷,所以看起來才和自己葬了的那隻貓一模一樣。

可是,雖然腦中這麼想,她的身體卻沒有接受大腦的指令,她貓低了身子,朝着白貓離開的方向跟了過去。

白貓在前面走,她在後面跟,茶樹很密,她看不清楚它的樣子,只能看到一團隱隱的白,不過,耳中卻能聽到它的身子穿過樹叢中發出的聲響。嘩嘩啦啦,它走的四平八穩,像是在巡查自己的領地。

蔣惜惜卻提着一顆心,因為,她越來越相信這隻貓就是昨晚那隻被自己埋在河邊的白貓,因為,它的尾巴尖上有一小簇黑毛,像一朵小小的火焰,這特徵,和那隻白貓一模一樣。

走了半刻鐘時間,草叢裡突然沒了動靜,她看到白貓停下了腳步,俯下身子蹲卧在茶樹下面。蔣惜惜也停了下來,她盯着樹叢中的那團白,突然覺得喉嚨很乾,火燒火燎的,心頭像被點燃了一把火,沿着血脈竄遍全身,灼熱皮膚上每一個毛孔。

春風將不遠處的對話聲送進蔣惜惜的耳朵,聲音有些熟悉,似是相識之人。她抬起頭,看到前面的茶林中站着兩個人影,正在激烈的爭執着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