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度c小說網

小和尚朝前一望,果見不遠處有一團若隱若現的火光,他心裡一喜,步子也變得快了,放開年輕和尚,獨自一人朝那片紅光跑去。

年輕和尚不甘其後,也隨他一起朝前跑,可是那火光看起來雖近,實則離二人還有一段距離,他們跑到近處時,已經出了一身的汗,腿腳酸軟不堪,只能扶着近處的一塊石碑,彎腰喘着粗氣。

“師兄,這......這竟是一座大廟啊。”

好容易歇過來勁兒後,小和尚看着前面那座宏偉的紅牆灰瓦的大房子,又哭又笑地說出這句話。

他被恐懼壓抑得太久,情緒突然得到釋放,竟是悲喜交加,熱淚流了滿臉。

“沒錯,這是座廟,雖然是道家的廟宇,但是佛道不分家,咱們有救了。”年輕和尚也激動的啜泣起來,忙跟在小和尚身後,一同踏進這座莊嚴的大廟中。

若兩人此刻沒有如此激動,他們便會發現這座廟宇透着古怪,它的四面牆外竟然都在“嘶嘶”地冒着白煙兒,竟像是飄在天宇中一般。

***

出乎兩人意料的是,這偌大的廟宇中空蕩蕩的,除了擺在供桌上的一排蠟燭和幾根粗大的柱子外,竟然什麼擺設都沒有。

燭火微動,照亮了供桌前那一方空地,可是殿里的其它地方,卻仍然黑魆魆的,彷彿有一堵堅硬的牆,把暖融融的燭光隔離開了。

小和尚繞着大殿走了一圈兒,卻發現暗處除了濃墨般的黑,什麼都沒有,於是便壓低聲音問道,“師兄,這廟裡怎麼有供桌,卻沒有神像,好生奇怪。”

年輕和尚沒吭聲,他的目光如今全被蠟燭上方的一樣東西吸引住了:那是一根紅絲,鮮紅似血,飄在燭火上方,似夢似幻,縹緲如氤氳。

“師弟,這紅絲......”

話還沒說完,後方忽然響起極輕的一聲。

“咕嘟。”

兩個和尚同時回頭,目光俱投向身後那個黑暗的角落。

角落中不知何時多了一口大鐵鍋,鍋子有下面沒有木柴,裡面的東西卻在朝外冒着熱氣。

“咕嘟。”

又是一聲,緊接着,這聲音便越來越密集,越來越大,“咕嘟咕嘟”地響個不停。

兩個和尚彼此對望了一眼,終是沒能忍住心中的好奇,墊着腳,一步一步地朝那口大鍋走去。

離角落還有幾尺遠的時候,他們站住不動了,因為一股熱浪劈頭蓋臉壓過來,衝到身上,幾乎把僧袍都要點着了。

“師兄,這......這裡怎麼這麼熱啊?”小和尚結結巴巴看着前面。

“好像......好像是口油鍋啊。”年輕和尚心裡忽然湧起一股強烈的不安,心臟像是被一隻冰涼的手緊緊攥住了,怎麼都喘不過氣來。

小和尚踮着腳尖朝油鍋里望,“師兄,這鍋里好像有東西,忽上忽下的,也不知道是什麼?”

他說這句話的同時,年輕和尚鼻中忽然鑽進一股肉味兒,油膩膩的,讓他胸口湧起一陣突如其來的噁心。

他一把拉住小和尚的胳膊,“師弟,別看。”

可還是晚了一步,小和尚身子猛的一震,兩眼直直落在油鍋中那一塊塊上下起伏的物事上,再也挪移不開。

“師兄......鍋里......鍋里那些東西是......是師父嗎?”

年輕和尚先他一步看到了鍋里那些被炸得焦黃的屍塊,也看到了師父那顆碎掉了一半的頭顱,他的眼珠子還在,只不過經過熱油的烹炸,已經跳出了眼眶,掛在一條肉絲上,隨着冒泡的熱油一上一下。

小和尚再也忍不住了,他捂着肚子衝到一根柱子旁邊,大口大口的朝外嘔吐着,可是肚裡的東西早已吐完了,他乾嘔了半天,什麼都沒有吐出來,胸口裡依然憋的難受。

“師弟,這地方不對勁,不對勁......”年輕和尚喃喃自語,一把拽起蹲在地上的小和尚,沖他已經嚇得有些痴傻的臉孔大聲吼道,“咱們快走,離開這裡,快。”

可是將將跑出兩步,身後卻響起一個嘶啞的聲音,“徒兒,救救為師,這鍋里好燙,為師的五臟六腑都要給燒化了。”

兩個和尚同時叫了一聲,腦袋卻不由自主地扭向後面,這下子,他們看見了此生最為恐怖的一幕景象:老和尚已經斷開的兩條胳膊正死死扒着油鍋邊沿,腦袋漂浮在熱油上面,嘴巴一閉一合地沖他們喊話。

見到如此怪異的場景,小和尚登時便軟了腿,癱在地上再也起不來。年輕和尚畢竟膽子大一些,可是雙腿也像不聽使喚一般,深一腳淺一腳,明明是朝門的方向跑,卻歪歪扭扭地撞到了一根石柱上。

師父的求救聲越來越大,似乎已經來到了他的背後,聲音暗啞凄厲,竟像是被滾油燙過一般。

年輕和尚也走不動了,他抱着面前的石柱,勉強將身子掛在上面,不至於像小和尚一般癱倒在地。可是手摸上石柱,卻感覺上面凹凸不平,像是刻着字體。

他緩緩仰頭,終於看到了石柱上那一列驚心動魄的大字:惡過吾門膽自寒。

“惡過吾門膽自寒......”

他幽幽重複着這句話,胸口忽然插進一股透徹心脾的寒涼,身子不由自主的趴在地上,蜷縮成一團,額頭“咚咚”地砸向地板,“我錯了,我錯了,放過我吧,我真的知錯了......”

“師兄,師兄,這裡......這裡怎會有這麼多紅線?什麼鬼東西,離我遠點,離我遠點......”

小和尚驚恐的聲音忽然飄進他的耳中,他一驚,緩緩抬頭,尋聲望去,只見無數紅線正從殿頂慢悠悠飄落下來,就像春天的雨絲,細弱、輕柔,鋪天蓋地朝兩人罩下。

“唰。”

供桌後面忽然發出極輕微的一絲聲響,一個淺淺的影子從燭光無法穿透的黑暗中移了出來。

原來他一直在那裡,早在兩個和尚到達此處之前就在那裡候着他們,就像蜘蛛等待着即將落網的獵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