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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還未落,身後卻又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幾人同時回頭,卻見蔣惜惜不顧越來越密的雨絲朝他們跑過來,邊跑還便喊道,“大人,那人招了,那個人招了。”

程牧游心裡一驚,連忙問道,“他說什麼了?”

蔣惜惜捂着胸口喘了幾口氣,這才斷斷續續說道,“他說,是......是李炳文李大人指示他來偷鹽的。”

程牧游雙目圓睜,“李炳文?”

“嗯,他說李大人就是幕後的操縱者,他們全部聽他一個人的,而且,我們根據他的供言,找到了賊匪的藏身之處,並在那裡發現了李大人的......令牌。”

程牧游盯住蔣惜惜,“此令牌可是偽造?”

蔣惜惜重重搖頭,“是朝廷親發的令牌沒錯,老爺和鍾大人都已經看過了,絕非偽造。”

“大人,”晏娘看着程牧游那張滿是疑惑的臉,輕聲問道,“大人不信此事是李炳文所為?”

程牧游微微闔首,“李炳文從西夏護送鹽船至新安,他若想劫擄船隻,這一路上有太多的機會,又怎會選擇在防守最嚴的碼頭行動?此乃其一。其二,我和李炳文打過幾次交道,知道他嫉惡如仇,忠勇雙全,絕不是個因利忘義的小人,所以若說他是幕後主使,我倒是不信。”

蔣惜惜急道,“可是大人,咱們信也好不信也好,現在那李大人已經被鍾大人派人拿下了,就關在新安府的天牢里,鍾大人還說,等這邊的事處理完了,就要將李大人押送到開封府,將此事交給聖上定奪。”

程牧游又是一驚,“這麼快就押入天牢了?”

蔣惜惜點頭,“鍾大人說人證物證俱在,案子算是坐實了大半,便讓人給李大人帶上腳鐐拉下去了。”

“那李大人怎麼說?”

蔣惜惜蹙眉道,“他倒是沒有反抗,反而還令手下不可意氣行事,只說自己是清白的,到了汴梁聖上自會裁決。”

聽蔣惜惜如此說,程牧游的面色愈加沉重,思忖了一會兒,他忽然轉身,“回府,我要親自審訊昨日劫船一事。”

剛走出幾步,晏娘的聲音忽的從背後傳來,“若此事不是李炳文所為,大人可曾想過那真兇又會是誰?”

程牧游一怔,遂回頭看她,“姑娘有何高見?”

晏娘淡淡一笑,“我也不知那幕後黑手究竟是何人,只是一點,誰想將李炳文儘快治罪,他的嫌疑便越大,大人,您說是不是?”

***

見程牧游一行人走遠了,晏娘才撐着傘慢慢踱到運河邊的欄杆前,一對好看的丹鳳眼緊緊盯着河面上被雨水砸出的那一個個小小的水窪,眼底透出一抹複雜的神色來。

過了沒多久,忽聽“撲通”一聲,幾個正背着鹽袋拾級而下的背夫同時轉過頭來,望向她剛才站立的地方。

“什麼聲音?莫不是有人落水了吧?”

“人?哪裡有什麼人啊?”

“你們沒看到嗎?亭亭玉立的一個大姑娘,還撐着把傘,像畫兒里出來的似的。”

“想女人想瘋了吧,這裡是碼頭,只有大老爺們,哪裡來的大姑娘,別白日做夢了。”

被同伴奚落了一番,那背夫面上便很是掛不住了,他朝地上啐了一口,跟在幾人身後朝前面的車隊走去。

若是他再多留一會兒,便會看到一把油紙傘正繞過停駐在碼頭的鹽船,晃晃悠悠地朝河中心漂去,好似一朵褪了色的青蓮一般。

***

“什麼,你要地牢親自審訊他?”聽完程牧游的一席話,程德軒吃了一驚,放下茶盞從椅子上站起來,仔細凝視兒子的雙眼,似是想從其中看出些什麼來,“我和你鍾叔叔已經審問過一遍了,現在人證物證俱在,你又何必再費周章?”

程牧游微微一怔,想不通為何程德軒一口一個鍾叔,明明前幾日,他還讓自己稱呼鍾志清為鍾大人。不過這個念頭只在他腦中過了一下便不見了,因為他現在還有更要緊的事情要做。

“父親,鍾大人,此事畢竟發生在新安,我作為新安縣令,有義務將此事查明。”

“可是......”

程德軒剛要開口,卻被鍾志清攔住了,他笑眯眯地說道,“程兄,牧游他說的倒也在理,畢竟剛才咱們審人時他不在,對各種情況均不了解,到時候上面問起來他也不好交代。你還是讓他去一趟吧,這規矩還是要遵守的。”

見鍾志清都開口了,程德軒也不好再說什麼,只道“全聽鍾大人的便是。”不過,他話雖如此說,眼睛卻斜了程牧游一眼,示意他隨自己出去。

父子兩人走到後院,程德軒才一甩袖子,狠狠的剜了程牧游一眼,“你知道你方才說了些什麼嗎?”

程牧游垂首,“兒子只想見見那個人,按規矩辦案。”

程德軒冷笑一聲,“規矩?按照規矩,守衛鹽船的任務本就是廂軍的,現在李炳文出事,正好將責任全部承擔下來,你又為何非要插上一腳不可?你可知昨天那場火雖沒造成多嚴重的後果,但是龍顏已因此大怒,我們程家現在能夠全身而退,已是不幸中的萬幸,你為何又要多生出些事端來?”

程牧游身子微躬,衝程德軒行了一禮,“父親,守衛鹽船是廂軍的任務不錯,可是我與李大人先前早有約定,會協助他共理安全事宜,現在鹽船在新安出事了,我怎能不聞不問?還有,兒子始終覺得此事頗為蹊蹺,其中的細節尚未捋清,若是......”

程德軒猛一揮手,“我不管你和他有什麼約定,這事你私下裡說說也就罷了,千萬不可再告訴第四個人,”說到這裡,他話鋒一轉,“牧游,你哪兒都好,就是有時太過於死板,現在大家都在拚命撇清責任,怎麼你倒反其道而為之,將這些事情拚命朝自己身上攬呢?”

他輕輕嘆了一聲,“不瞞你說,鍾大人他對你頗為看重,有意和我們程家結為親家,若你真的娶了那鍾小姐,我這個當父親的也就徹底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