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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迅兒,你在和誰說話?”肩膀上突然落下一隻手,將迅兒驚了一跳,他回頭,看見岑南英端着碗熱湯,一臉驚訝的望着自己。

“嬸嬸,這豆子......這豆子上長了張人臉。”迅兒忙把那顆綠豆拿到岑南英面前,指給她看上面那張詭異的臉孔。

岑南英盯着綠豆看了一會兒,又將目光轉到迅兒臉上,不過她轉過臉時,迅兒的心已經灰了大半,因為她看自己的目光中帶着驚慌,與此同時,她還將一隻手壓在他的額頭上,“迅兒,你是不是發燒了?怎麼說起胡話來了?”

她沒有看到。

迅兒在心裡哀嘆了一聲,這種事他現在已經見怪不怪,不過,再一次經歷時,還是頗有些心灰。

為了不被岑南英誤解,他收起臉上的失望,勉強咧嘴一笑,“迅兒跟嬸嬸開玩笑呢,嬸嬸當真了?”

岑南英深深呼出口氣,拉了他的手朝前走,“你這孩子,還真的把我唬住了,走,咱們快些回去吧,湯涼了就不好喝了。”

迅兒溫順的隨她朝前走,另一隻手卻將那隻人面豆揣進兜的最底端,生怕將它弄丟了。

***

晏娘穿好衣裳,懶洋洋的從床上坐起來,沖站在旁邊的蔣惜惜笑道,“好了,你也按着程大人說的幫我查了身子了,現在可放心了?”

蔣惜惜點頭,朝門外喊道,“大人,晏姑娘已經穿好衣服了,你可以進來了。”

話音剛落,程牧游就推門進來,快步走到床前,望着蔣惜惜問道,“沒有外傷?肌理也沒有紅腫?骨頭按着也不觸痛?”

蔣惜惜兩手一攤,“我按照大人的說的細細檢查了一遍,可實在看不出有什麼異樣,而且晏姑娘自己也不覺得疼痛,看來是沒什麼大礙。”

晏娘將身後的頭髮理到胸前,有一搭沒一搭的玩着髮辮,嘴裡嘟囔道,“我就說了沒事沒事,難道真的有事我自己還能察覺不出?”話說到這裡,她玩弄髮辮的手指忽然不動了,眼睛珠子也一眨不眨的盯住燭台上那盞愈來愈弱的火燭,口中絮絮道,“可是那沼澤......確實有些古怪,岑南英說死在沼澤地中的人不少,可是從古至今,戰亂不斷,哪裡能不死人?為何項圈偏生到了這裡就動個不停?”

聞言,程牧游亦蹙起兩道濃眉,“連姑娘都覺得奇怪,可見那片林子是真有古怪,只是那裡到底藏着何物?連姑娘都覺察不出。”

正說著,桌上的蠟燭忽的搖了一搖,火光從幾人的臉上一閃而過,驚得蔣惜惜抓起劍就跑到窗邊,探頭朝下查看。

“蔣姑娘也用不着這般疑神疑鬼,只是一陣夜風罷了,”晏娘站起身,窈窕的身子斜倚在桌邊,目光卻盯在程牧游的雙眼上,一字一頓道,“不過沼澤地確實邪性的很,前晉時期,晉陽城曾發生過一起疑案,兩個農家兄弟在一個沼澤里挖泥炭的時候發現一具屍體,死者是個男人,看起來像剛剛去世的樣子。他的睫毛、下巴上的胡茬和皺紋都還很明顯,連皮帽也都完整無損,看起來像是剛死去沒有多久。兩兄弟於是將此事告知官府,官府的人來了之後,又陸續從那泥潭中挖出了一百多具屍體,這群人形色各異,有男有女、有成人也有孩童,每一具屍體都同那男屍一樣,皮膚、腸子、內臟、指甲、頭髮甚至胃部殘留物都還保存得很完好。一下子發現了這麼多具屍體,官府當然極為重視,甚至連朝廷都驚動了,李克用派重兵在晉陽城中接連搜查了幾日,可是都沒有尋到疑兇。最後,還是李克用的兒子李存勖發現了這些屍體中的破綻,才一舉將此案偵破。”

程牧游將目光聚焦在晏娘那張波瀾不驚的小臉上面,輕聲說道,“破綻?難道所有的屍首都有共同的特徵?死因相同?被同一利刃所傷?還是有同樣的體貌?”

晏娘一笑,伸出一根手指沖他輕輕一擺,“大人猜錯了,都不是。”

蔣惜惜是個急性子,聽到這裡,再也忍不住了,走過去將晏娘的手拉下來,“晏姑娘,你就不要故作神秘了,快說吧,我這等着呢。”

晏娘又是一笑,“那李存勖發現的破綻不在於屍首,而在於他們身上穿的衣物。”

蔣惜惜揚眉,“衣物?”

“嗯,所有人穿的衣服竟都不是當時的款式,而是曲裾深衣、系帶寬袖。”

“曲裾深衣、系帶寬袖......”程牧游低頭呢喃出這幾個字,少頃,他忽的抬起頭,臉上滿是不可置信的神情,“這是......這是漢朝服飾的特徵。”

見他瞬時就猜透了其中的奧妙,晏娘滿意的點點頭,展眉笑道,“沒錯,漢代代表性的服飾就是深衣,深衣是直筒式的長衫,把衣、裳連在一起包住身子,分開裁但是上下縫合。通俗地說,就是上衣和下裳相連在一起,用不同色彩的布料作為邊緣,其特點是使身體深藏不露。”

“可是姑娘方才說是前晉時期的事情,而且......而且那些屍體尚都保存完好......”他倒吸一口氣,恍然道,“難道是沼澤?”

“大人一點即透,着實令人佩服。”晏娘見程牧游儼然已經參透,捂着嘴巴輕輕打了個呵欠,從桌上的盤子里撿了顆棗子,放進嘴中細細咀嚼起來。

“大人,晏姑娘,你們到底在說些什麼,怎麼我愣是沒聽明白呢?什麼沼澤,什麼漢朝的衣服,這都哪兒跟哪兒啊,而且兇手到底是誰?那李存勖到底是如何破案的?”見兩人一個百無聊賴的吃棗,一個對着殘燭沉思,蔣惜惜更加迷糊了,她想不明白這幾件事情之間到底有何關係,但是程牧游看起來卻竟像是參透了一切。

“那些死屍都已經是幾百年前的人了,而屍體之所以能保存完好,全要拜那沼澤所賜。”程牧游看着蔣惜惜,幽幽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