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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一過,空氣中就有了秋意,雖然正午前後依然炎熱,但是總有幾縷清風和幾片染紅的葉子在提醒着新安城的百姓們,秋天是真的要來了。

這天,程牧游正在書房中看書,忽聽外面傳來迅兒歡快的呼喊聲,“惜惜姐姐,你可算是回來了,你走的這些天,可想死迅兒了。”

程牧游於是從桌案前站起身,推開門看着外面抱作一團的兩人,口中嘆道,“你是想你惜惜姐姐多一些,還是想她包裹里的點心多一些呢?”

迅兒吐吐舌頭,從蔣惜惜身上滑下來,腳落地的時候,那包袱已被他拿在手中,可解開它翻看了半天,只找到一包糖角兒,於是嘟起嘴吧問道,“惜惜姐姐,你是不是落了什麼東西,以前每次從汴梁回來,祖父都會裝一大包吃食給我,怎麼這次只有這麼一點點?”

蔣惜惜摸摸迅兒圓溜溜的髮髻,“你祖父現在正焦頭爛額,哪裡還有工夫為你準備好吃的,這包糖角兒是我路上買的,你先吃着,若是不夠,我一會兒到沁香齋再去給你買一些。”

迅兒拆開紙包,拿了一顆糖角兒塞進嘴裡,嚼了幾下,臉上露出幸福滿滿的笑容,“祖父他老人家為何焦頭爛額,難道是朝中事忙?”

程牧遊走過來,在他腦門上彈了個榧子,“有好吃的都占不住你的嘴,今日的功課做了嗎,還不趕緊到書房去,一會兒我要考你的。”

迅兒怯怯看了父親一眼,緊緊抓着紙包走進書房裡去了,程牧游這才望向蔣惜惜,輕聲問道,“大哥的事還是沒解決?”

蔣惜惜搖搖頭,輕聲說道,“老爺為了大哥的事情,茶不思飯不想的,整個人都瘦了一圈兒,可是大哥他還是執意要娶那姑娘進門,而且還擅自定好了日子,就是本月十五,他還說,屆時要讓大人和迅兒都過去呢。”

程牧游愕然道,“都已經鬧成這樣了,他還準備大操大辦不成?”

蔣惜惜捂嘴一笑,“這不是大哥的意思,是那位姑娘的意思,可是大哥他現在對那還未過門的新娘子言聽計從,她說什麼,他便依着做,竟然全不把老爺的放在眼裡。”

程牧游搖頭笑道,“那女子到底有什麼本事,竟讓我這老實巴交的兄長迷戀到這個地步,我倒真要回去看看,見識下她究竟是花容月貌還是柳絮才高。”

蔣惜惜豎起一隻指頭,高深莫測的搖了幾下,“聽老爺說,此女生的只能算作清秀,而才情嘛,更是同我不相上下,就是白丁一枚,所以老爺在反對這門婚事的同時,心裡也是疑惑得緊,直說我們這大哥中了邪,才作了一個賣花姑娘的裙下之臣。”

程牧游摸着下巴,“賣花姑娘?”

蔣惜惜點頭,“兩月前洛陽城不是有牡丹花市嗎,大哥隨人一同去了,就是在那個花市上,他遇到了那位姑娘。”

“他這樣的人還會上演一見傾心的戲碼?”

“倒不是一見傾心、一眼定情。據說,那位姑娘當日被幾個洛陽城的公子哥調戲,大哥便衝上去護她,結果以一敵三,將那幾人打得抱頭鼠竄。那姑娘便視大哥為救命恩人,將他當做心中的大英雄,非他不嫁。”

聽蔣惜惜如此說,程牧游臉上更添了幾分訝異,“你說他為了護花,打倒了三個登徒子?這怎麼可能,小時候我們兩個一同去書院,但凡遇到同窗打架,他都躲在我的身後,即便個子高出我一頭,還要靠我護着他,這麼多年,我也從未見他和人起過爭執,他這樣一個人,怎麼到做起護花使者來了。”他轉念一想,又嘆了口氣,“或許真是情到深處,難以自禁,所以才摒棄了多年來的循規蹈矩,衝動了一回。”

蔣惜惜聳聳肩膀,“誰知道呢?不過大哥現在已經不住在府里,而是同那女子搬至一處,好久都沒有回來過了。”

程牧游苦笑了幾聲,“不過我倒是能理解他為何如此執拗,他長到現在這個年歲,說得好聽些,叫做過得小心謹慎,難聽些,那就是窩囊,大家都說他沒主見,是個對父親的話言聽計從的好兒子,現在猛然間成了一個人心中的大英雄,心思自然瞬間膨脹起來,所以任憑父親說什麼,他不也是會聽的。”

蔣惜惜沉吟道,“那這件婚事,是無法阻止的了?”

“心既已動,又怎能收的回去,可是即便門不當戶不對,父親也不至於反對至此吧。”

蔣惜惜輕輕搖頭,“我也不清楚,老爺只說,等我們見到她,自會明白他為何反對這門婚事了。”說罷,她看着程牧游,“大人,剛才我進府時,看到那李承業高高興興的出去了,他是不是拿到劉家賒的那筆銀子了?”

聽她這麼問,程牧游的面色陡然黯淡下來,“月牙被李德讓帶走了,劉家現在算是絕戶了,所以遼陽新上任的縣令便將他們家的財物房屋變賣之後,該還錢的還錢,該收歸國有的收歸國有,李承業自然也拿到了自己的那部分錢財。”

蔣惜惜心有不忍,“月牙......真的不會再回來了嗎?”

程牧游輕嘆一聲,“不知道,不過李德讓雖然殺了她全家,對她卻是極為上心的樣子,我想,她在遼國應該也不會受苦。”

蔣惜惜咬着嘴唇,“可李德讓是殺了她全家的仇人,若是有一天她知道了這件事,豈不是更加痛苦?”說到這裡,她深深嘆了口氣,“大人,還有一事我至今都沒有想明白,你說那老道是他人假扮成的,那人......是誰?”

程牧游將目光轉向旁邊的牆面,白牆之上,地錦的葉子已經由綠轉黃,在微風的吹拂下沙沙作響。

蔣惜惜恍然大悟,“他是......晏姑娘?”她愣了一會兒,又看向程牧游,“只是,為何只有大人認出她來了,我和劉大人誰都沒把她認出來。”

程牧游一怔,心中像湧進驚濤駭浪,久久都無法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