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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嘶嘶”聲本不大,可是山谷寂靜,剎時便將聲音放大了幾成,再加上聲音撞到山石上便會重新折回耳中,所以幾人聽起來,竟覺得谷中聚集了成千上百條大蛇,在一同仰脖吐信,發出陰測測的蛇鳴。

隨着聲音的響起,地上擺着的那些紅線忽然像被燙到似的,猛地一彈,同時在地上扭動起來,徐子明被這怪異的景象驚了一跳,差點叫出聲來,好在程牧游一把捂在他的嘴上,沖他輕輕點頭,示意他保持冷靜。

紅線扭動了一會兒,蛇鳴聲忽然拔高了,於是那些紅線便將一端高高揚起,隨着聲音的變化左搖右擺,像一隻只轉動着頭部的長蛇一般。突然,聲音陡然一沉,像是跌進了深谷,幾乎消失不見,紅線亦同時綳得筆直,像是插在土地上一般,少頃,它們忽然同時朝地下鑽去,沒有一會兒功夫,便隱去大半身子,地上只能露出一排密密的線頭。

“這是在做什麼?”右耳揉揉眼睛,目光半點也不敢從前面那個奇特的景象上離開,它看到紅線已經全數鑽到地底,消失不見了,現在的山谷,又變得同剛才一樣,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一般。

正傻愣愣的看着,忽聽身後傳來長劍出鞘的聲音,回頭,卻看到程牧游已經將劍拔出,徐子明也將匕首握在手中,做出了防備的姿態。剛想笑他們太過緊張,腳下的地面卻突然輕輕的抖了幾下,雖然是極輕的動靜,但它還是敏銳的覺察出了。

心裡一緊,右耳急忙眯着眼望向前面,他看到巧芸旁邊竟然憑空出現了幾十個小小的土堆,而且它們還不是靜止的,不斷有細沙從裡面的洞口湧出來,將土堆越聚越大。

“右耳,備好符紙,蒙上口鼻。”

程牧游略顯緊張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右耳如今也猜出了這土堆下面到底是什麼東西,所以聽話的將早已備好的帕子蒙在臉上,之後從口袋裡抓出一把符紙,緊緊攥在手中。

一切準備就緒,幾人便靜靜的蹲伏在一旁,斂息屏氣的等待着,看着土堆越變越大,沙土越聚越高......

忽然,一雙雙薑黃色的小手從洞中伸出,死死的摳住地面,這些手上竟然還有指甲,不仔細看,還真會誤以為是嬰孩的小手。

“大人,泥人這麼多,紙符的數量怕是不夠啊。”徐子明擔心的看着山谷。

“一會兒泥人一冒頭,我們就衝出去,右耳控制住巧芸,你和我就削掉這些泥人的腦袋,絕不能讓它們鑽出來。”程牧游輕聲叮囑他。

徐子明啊啊的答應着,心幾乎提到喉嚨邊上,手心的冷汗多的讓他幾乎握不住匕首。

泥人的頭頂已經露了出來,接着是額頭、冷得沒有溫度的一雙眼睛,再往下,就能看見它們詭譎的笑容了,這個笑容見之難忘,哪怕只是想起來,都會讓人不寒而慄。

三人都繃緊身子,死死盯着圍在巧芸身邊的那些露出半截的泥頭,同時做好了撲過去的準備。

可是,在這千鈞一髮之際,背後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曲正坤肥胖的身影出現在山谷里,他一邊氣喘吁吁的朝巧芸跑過去,口中一邊喊着:“夫人,夫人哪,你怎麼一個人跑到這裡了,可讓我一陣好找啊,那毒婦說你偷偷摸摸出去了,還說你與他人有姦情,我就說我不信,她還非讓我跟出來看看,這不,我就知道我沒猜錯,咱倆伉儷情深,你又怎可能背着我出去偷人,只是你怎麼黑燈瞎火的,一個人跑到這裡來了?”

原來那曲正坤的正室早看這巧芸不爽,只恨沒抓住她的錯處,今天,她看見巧芸一人偷偷摸摸的出府,便覺得此事有疑,於是轉頭就把事情告訴了曲正坤,這曲正坤本來耳根子久軟,再加上巧芸年輕貌美,他本就怕自己拴不住她,所以就一路從縣衙跟出來。可是巧芸走的急,他跟到城外便跟丟了,沿路打聽過去,又在山裡轉了好久,才終於在陰兵槽發現了巧芸。

此刻,他一路小跑朝巧芸奔過去,身上的每一塊肥肉似是都寫滿了喜悅,那是自己的男性尊嚴得以保全後而衍生出來的喜悅之情,是自己的魅力被強有力的證明之後而產生的愉悅之感。

可是,還沒有跑到巧芸身邊,這喜悅就被衝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透徹心肺的寒涼。

巧芸身旁圍着幾十個小小的腦袋,泥土做成的,每一個的臉蛋上都掛着一抹似有似無的怪笑,沒有神採的眼睛直愣愣的盯在他身上,看得他心裡一陣陣的發毛。

“夫人,夫人,這地方古怪的很,咱們快些走吧。”曲正坤到現在還念着巧芸,他在她肩膀上一拍,拽過她的手就要離開。

巧芸沒有回頭,她的手很涼,曲正坤握在手心,竟像抓着一塊冰。

“走?走去哪?他們全被封在地下,怨氣三十年都沒有消除,我若是走了,誰來為我大遼的將士們復仇?”巧芸的聲音變了,陰沉中透着幾分冷淡。

話落,她輕輕扭過頭,臉上掛着和泥人一模一樣的微笑,慢悠悠的朝尚未來得及鬆手的曲正坤走過去。

與此同時,地上“唰唰”幾聲,泥人們紛紛破土而出,邁着“沙沙”的步子,朝曲正坤聚了過去。

一股濃重的腥臭味迎面撲來,這味道他很熟悉,那些被活活憋死的屍體上,久久都不能散去的就是這股子味道。

曲正坤終於鬆開了手,臉上的肌肉抽搐了幾下,拼湊出一個比哭還要難看的笑,“巧芸,不......不是,我是說......我只是......只是偶路......偶路此地,絕無......絕無打擾各位的意思,我......我什麼也沒看到......不是,就算是看到了,我也不會......不會對任何人提起此事......”說到最後,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了,只是盯着那張熟悉卻又陌生的臉孔,生生嚇出兩道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