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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胥的屍體被開封府的人拉走了,由於涉及到宮城禁軍,所以劉敘樘也親自過來了,他看到何胥,當場就紅了眼圈,蔣惜惜在旁邊勸了好一陣子,他才稍稍平定下情緒,隨着開封府的衙役們一同離去。

見屍體被拉走了,看熱鬧的人也漸漸散去,只有客棧老闆和幾個夥計看着空蕩蕩的房間暗自嗟嘆。

晏娘見蔣惜惜站在客棧前面傷神,便拉了她重新返回豐樂樓,待她情緒平靜一些之後,她才問道,“蔣姑娘認得死去的那位何大人?”

蔣惜惜一向敬重晏娘,再加上她心裡本來就憋不住事,於是便把何胥與淑媛的事情如實告知,當然,她也沒忘記將自己找何胥對質一事和盤托出,末了,她深深嘆了口氣,“晏姑娘,我說的這些話你千萬不要告訴大人,因為我是私下裡去找何胥的,大人他並不知道,不過......”她搖搖頭,“我心裡總有個疑問,那何胥雖然對我和大人冷言冷語,但是經過這幾次接觸,我卻覺得他是個耿直的人,不會說謊,劉大人也曾告訴我何胥這個人剛正不阿,品行正直。所以那日我去找他,他否認了他和夫人之間的私情,我便信了,一點也沒有懷疑。可是現在聽老爺和大人的意思,似乎那何胥和夫人之間確實有不嚴謹之事,我倒不知道該信誰的了。”

此話一出,晏娘卻低着頭久久沒有說話,蔣惜惜剛想問她怎麼了,她卻突然抬頭,口中喃喃自語,“剛才據我觀察,那何胥的身上,並無明顯的致死原因,客棧老闆還說那間房空置很久了,根本沒有人住過,難道......難道......”

她猛地站起身,疾步流星的朝門外走,蔣惜惜起身喚她,可是追出門外,卻發現人流如織的御街上,早已沒有了晏娘的蹤影。

***

程夫人的墓碑就在眼前,上面刻着“先慈程門段氏之墓”幾個大字,白碑黑字,甚是扎眼。

墓前被何胥除去的野草又有冒頭之勢,長出一片絨絨的綠色出來,像一塊平整柔軟的地毯。

晏娘站在碑前,躬身行了三禮,聲音肅然道:“程夫人,今天要冒犯你了,不過,若想查出真兇,洗你冤屈,就只有這一個辦法可行了。”

話畢,她又靜靜的盯着那塊墓碑看了一會兒,忽然握緊手中的錫杖,在土地上輕輕一搗。只聽“嘩啦”一聲,墓碑旁登時多出了個黑漆漆的深洞出來,不大不小,將將能容得下一人鑽進去,且沒有波及到旁邊的土地和石碑,倒像是從地裡面長出來的一般。

晏娘身子一躍,頭朝下腳朝上輕盈的鑽進洞中,胳膊緊緊貼在肋骨兩側,身體在蜿蜒的洞里游弋前進,柔軟且靈活。眼睛處更是閃出兩點紅燦燦的熒光,即便在漆黑的地下,也依然能看清楚眼前的景況。

如此在洞中鑽行了一會兒,她輕輕翕動鼻翼,“不對呀,怎麼還沒有嗅到那股味道?而且,已經入洞這麼久了,為何還沒有找到程夫人的棺木?”

她身子一轉,朝更深的泥土中潛去,撞開粗糙的土塊和樹根,眼睛瞪得溜圓,身子上下翻滾,將那些凍在地下幾千年的硬石都打得粉身碎骨。

可是,如此又找了有一盞茶的功夫,還是什麼都沒有尋到。

什麼都沒有。

那座安然佇立的墓碑之下,只是一片荒涼堅硬的土地,沒有棺木,沒有遺體,甚至沒有一件死者生前穿過的衣物。

它,什麼都不是,只是為了掩人耳目而樹立起來的一座碑而已。

晏娘的身子從深洞中冒出來,臉上頭上掛滿了泥土和草根,不過此刻,她卻無心將它們從臉上拂去,映着月光,她那張俏麗的小臉比寒冬的風霜還要冷上幾分。

佇立了一會兒,她的肩頭稍稍放鬆下來,用手裡的錫杖在地面上輕輕一敲,那些散落在四周的泥土便重新聚合起來,填滿了深洞。她目光灼灼,再次望向碑上那幾個大字,搖頭冷笑道,“先慈程門段氏之墓,真是諷刺,程家人為了掩蓋罪行,將你的遺骨都銷毀了,卻還要在你的墓碑上署上他們的姓氏。”

剛轉身要走,身子卻猛地一僵,五指將錫杖攥的緊緊的,幾乎要將它捏碎,“還有一件證物,他們應該還未來得及銷毀。”

想到這裡,她疾步向墓園外衝去,身姿矯健的如一道閃電。

她一路沿着御道前行,不出半刻中光景就來到一座威嚴的府門面前,朱門紅牆,前面還立着一對雄渾的獅子,給整座府邸添上一抹肅然之氣。

“開封府。”

她念出牌匾上的三個字,人已經悄然繞到高牆的後面,趁無人注視,身子輕輕一躍,消失在高牆內。

現在是深夜,開封府里自然是一片靜謐,晏娘功夫了得,出入天牢對她而言和進出家門並無太大分別,可是,她在上下三層的天牢裡面尋了幾圈,也沒有找到何胥。她的眉頭越皺越緊,“案子還未破,何胥的屍身怎會不在這裡?難道......難道自己竟是又晚了一步?”

想到這裡,心裡竟有萬念俱灰之意,她強打精神,順着原路翻牆出去,心中卻是悲不自勝,飄飄忽忽,竟沒有發現旁邊的大樹後面躲着個人影,那人一隻胳膊上纏着白紗,靜靜的立於樹蔭之下,將她出入開封府的行徑全部收在眼中。

***

迎帝神、奠玉帛、進俎、行初獻禮、行終獻禮、撤饌、送帝神、望燎,一系列祭天儀式舉行完畢後,黃袍加身的太宗皇帝從大慶殿昂首走出來,在各宮妃嬪的擁護下朝文德殿走去。

“皇上,翠微殿那位夫人已經失蹤了幾日了,您看,需不需要派人到處找找。”一名內侍官在一旁小心翼翼的請示。

“我知道了。”

“那?”內侍官沒有參透這四個字是何含義,卻不敢多言,猶豫着說出一個“那”字,就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做些什麼。

“就讓她去吧。”

公里的娘娘們接連從內侍官身邊走過,他恍然大悟,答應了一聲,陪着笑臉下去了。

餘暉落在大慶殿前雕刻着飛龍的石階上,只停留了一會兒,便引去了光芒。

天,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