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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話倒也不無道理,於是程牧游稍稍放鬆了一些,不過,他看着那些漸漸逝去的白霧,肩膀上又是一緊,“剛才看這些士兵的胸前都有大型圓護,明顯是遼軍的裝扮,難道這裡也曾有過一場戰役?所以這些遼軍才陰魂不散,死後還在此處徘徊。”

兩個已經嚇得半死的衙役將被驚到的馬兒牽過來,衝程牧遊說道,“大人啊,咱們就別管這些死人了,時辰已經不早了,再不走,說不定日落時分就出不了山了,到時候困在這裡,可怎麼辦好啊。”

膽小的人雖難成事,但總是最為謹慎的,所以這次,程牧游也聽取了他的建議,這裡不比新安,是個陌生且荒涼的地方,若是莽撞行事,很可能會因此而賠上性命,還不止是他一人的性命。

於是他起身上馬,手朝前一揮,“上路吧,速速離了這山谷,等到了遼陽縣,再做下一步打算。”

***

幾人由於在山谷中受了驚,所以剩下的路便走的飛快,一路上誰也沒有心思再去聊天,快馬加鞭的趕到了遼陽,不過即便如此,在馬兒踏進這個西部邊陲的小縣城破舊的城門時,夕陽也已從城牆上撤下了自己的最後一抹餘暉,將一個黑燈瞎火的偏僻小鎮留給了遠道而來的四人。

一行人騎馬走在遼陽縣唯一一條還算得上街道的路上,四下看着街兩邊破敗的房屋,這裡的屋子幾乎沒有一間是完好的,不是窗戶破了就是屋頂爛了,更有甚者,屋牆都毀了一半,可是仔細望去,裡面竟然還有一絲微光,住着好幾口人。

蔣惜惜看着街兩邊的屋子,“大人,這遼陽縣還不如我小時候生活的山上,在那裡,我們至少自給自足,房子也不像這般破舊。這裡好歹是個縣城,怎麼會如此破敗?”

程牧游還未說話,徐子明倒是搶先了一步,“姑娘若是到了我的家鄉,估計還誤以為進了廢墟之中呢,其實這遼陽還算是好的,畢竟它離遼國還有一定的距離,遼軍到這裡的次數不是太多,戰火也燒不到這裡,不像河間,三天兩頭的打仗,不是你惹了我就是我惹了你,老百姓沒有一天安定日子可過。”說完,他面露戚哀之色,伏在馬背上重重的咳嗽了幾聲。

見他身體不濟,程牧游忙命兩個衙役去前面找找有沒有可以過夜的客棧,他則拿出隨身攜帶的丸藥,讓徐子明就着水服下,將他攙扶到路邊稍作歇息。俄頃,衙役們回來了,兩人互相看了一眼,才對程牧遊說道,“大人,客棧倒是有,只不過,只不過太過於破舊,條件連咱們新安府的柴房都不如呢。”

程牧游點頭,“只要有張床,能睡人能換藥就行,出門在外,哪裡還有那麼多講究。”

可是到了客棧,他卻發現自己真的說對了,這裡空着的屋子倒是不少,不過每間屋子裡也就只有一張破舊的木板床了,就連吃飯喝水的桌子都沒有,狹窄逼仄陰暗的一小間屋子,床邊多站幾個人都站不得。

程牧游也沒料到這裡的條件如此艱苦,不過他還是讓一個衙役在旁邊掌燈,自己則就着昏黃的光線將徐子明已經裂開的傷口重新清洗上藥,然後包紮整齊。

看着程牧游滿頭是汗的為自己操勞,徐子明眼角濡濕了,不過,這個糙漢子抹不下面子在旁人面前流淚,他趕緊用衣角擦擦眼睛,喉頭哽咽了兩下,將憋在心裡很久的那句話說出來,“大人,我這條命從此都是您的了,您若是不嫌棄,我便甘做豬牛,從此日夜侍奉在大人左右。”

一旁的衙役輕聲笑了,“你侍奉大人,那蔣姑娘怎麼辦呢,起身讓賢啊。”

看到程牧游瞪了自己一眼,,他趕緊閉上嘴巴,拿着燈退到外面,程牧游於是看着徐子明,“我救你只是舉手之勞,你斷不用放在心上,不過你的傷還沒好,我若丟下你不管,豈不是重新將你推向絕境。這一路你都可以跟着我,等到回新安後,你養好身子,我便為你謀一份活計,你就此安定下來便是了。”

徐子明勉力撐起半邊身子,“大人,您這是看不起我,不願意讓我跟着您了?您放心,我現在雖然虛弱,但其實還是有一些功夫的,身子也一向康健,跟在您身旁,絕不會麻煩您半分。大人,我求求您,就讓我報達您這份救命的恩情吧,否則,我徐子明就是死了也不能瞑目啊。”

見他情緒激動起來,程牧游也不好斷然拒絕,只得應了他的要求,暫時穩定住他的心緒。徐子明見他答應了,方才放下心來,躺在床上沉沉睡去。

程牧游回到自己的屋子,見蔣惜惜正跪在地上,用一塊抹布擦着不知積了幾年灰塵的地板,他望向床鋪,看到上面的被褥已經被她收拾的整整齊齊,床上枕頭上一道褶皺都沒有。

程牧游搖着頭笑,“我家惜惜是真的長大了,人也賢惠了不少,看來,也到了為你找戶好人家將你許配出去的時候了。”說到這裡,忽然想起她身體的舊疾,心裡猛地一揪,鈍鈍的疼了好久。

蔣惜惜揚起腦袋,“我誰也不嫁,我這一輩子啊,就想陪在大人身旁,當一個盡心勉力的小丫頭,大人,你說好不好?”

程牧游仰面躺在床上,“你也要跟我一輩子,徐子明也要跟我一輩子,我也不知道哪裡來的福分,能讓你們兩個人如此忠心不二。”

蔣惜惜沒接他開玩笑的話,她輕輕咬了咬嘴唇,“可是,大人心裡是不是也有一個想要永久陪伴的人?”

程牧游從床上坐起來,在黑暗中打量着蔣惜惜,“這話是何意?你指的那個人是誰?”

蔣惜惜吞了口口水,“我指的是晏”

話說到一半,窗口忽然刮來一陣涼風,風裡夾雜着一股特別明顯的腥臭味兒,從遠處的天邊席捲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