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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德軒卻還是不放心,蹙額對程牧遊說道,“現在私鹽販子越來越猖狂,雖然朝廷已將私鹽販售列為重罪,卻還是屢禁不止,尤其是建州以杜黑龍、杜黑虎兄弟為首的團伙,竟糾結幾十人一起夾帶私鹽向內陸省份進行貿易,每人都攜帶着刀劍等武器,有的甚至還持有火器。這個團伙規模最大的時候,人數達到上千,若不是朝廷派禁軍進行圍剿,將他們兩兄弟正法,後面還不知生出多少禍患。所以這批從西夏過來的鹽才臨時改變路線,在新安卸船,再經陸路運到汴梁,就是為了防止再被賊人在半道突襲。”

程牧游闔首,“我也聽說建州的事情了,而且還聽聞那黑龍黑虎兄弟雖然已被正法,但是那幫團伙又推選出了新的首領,那人名叫杜汝,是杜黑龍的表弟,這個杜汝不但沒有偃旗息鼓,反而自拉山頭,創建了一隻逾千人的軍隊,不僅搶鹽,甚至還能販運分銷,也不知此事是否是真的?”

程德軒壓低聲音,“此事屬實,聖上聽聞後大大的發了一通脾氣,撤免了建州二十幾個官員,所以這次食鹽到了新安,你一定要萬般小心,半點差池也出不得啊。”

程牧游低頭行禮,“父親放心,孩兒一定盡心竭力為朝廷辦事,”說到這裡,他似是忽然想到了什麼,稍稍抬起頭來,“父親,我忽然想起一事,十六年前火燒鹽船一案,是不是也發生在新安?”

程德軒又抿了一口茶,“好端端的,為什麼突然提起這件事?”

程牧游垂目,面容亦變得嚴肅,“以前在新安轉運的鹽量占整個京畿路的一半,是為一大樞紐。繁忙時,停靠新安的鹽船等候批驗,列檣蔽空,束江而立,望之隱若城郭。後來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故,所以才專門改了路線。”

程德軒嘆了口氣,搖頭道,“沒辦法,那次事故死得人太多了,否則,新安應該遠比現在繁華。”

“據文獻記載,那場大火發生在天寒地凍之時,炎光一灼,百舫盡赤,青煙睒睒,熛若沃雪。船上的隨行人員,狂呼氣竭,有的跳入水中淹死,有的則被活活燒死,千餘條性命瞬間消亡。等到火霧散去,運河河岸一片沉寂,像是人間地獄一般。在這場事故中,總共有一百一十艘船被燒毀、燒壞,死一千兩百餘人。”壓着聲音說完這段話,程牧游抬起頭,“都說當時西北風大,火藉風威,勢如席捲,此時恰好遇到船隻交接,相互錨結,急切之時不能撐移。加之船員慌亂跳水,未着火的船隻坐以待斃,所以才釀成了此等慘劇。可是那火到底是如何着起來的,文獻上卻語焉不詳,不知父親可知其內情?”

程德軒冷哼一聲,“火當然不可能平白無故的自己燒起來,那場事故,與其說是天災,倒不如說是**更妥帖一些。”

程牧游吃了一驚,“**?難道是有人故意放火?”

程德軒點頭,“太祖朝時對鹽船管制甚嚴,除船上必用的油燈之外,其它照明物品一律不得上船,甚至連在船上做飯都不可以,船員只能食乾糧。可是後來督辦此案的官員卻在一條鹽船的殘骸上發現了被燒焦的半截火把。”

“火把?”

“沒錯,就是火把。鹽船停靠在新安口岸時,朝廷特意派了駐守新安的廂軍副部頭嚴慶陽守在岸邊,以備不時之需,而那個火把,正是屬於這隻廂軍部隊的。”程德軒輕聲說道。

“這麼說,那嚴慶陽的手下私自上了鹽船?”程牧游大驚。

“證據確鑿,除了他又能是誰?”

程牧游面露不解,“後來呢?為何沒有聽人提起此事?以先帝的脾氣,找到始作俑者,必然要將此人嚴辦,可是為何文獻中沒有記載?”

“因為嚴慶陽逃掉了。”程德軒努着嘴搖了搖頭,“他不知從何處得到風聲,所以趕在禁軍到來之前,帶着部下逃出新安,不知去向。”

程牧游恍然,“怪不得文史中都沒有記載,原來嫌犯逃掉了,”轉念一想,又問道,“可是這嚴慶陽一逃這麼多年,而且拖家帶口的帶了這麼多人,竟然都無人發現他們的行蹤嗎?”

程德軒搖頭,“也有人說,他是帶兵投敵了,所以這麼多年才未被找到。不過我想若是投敵,多少也應該會有些風聲走漏出來,既然沒有,那他便是未到大遼,至於他去了哪裡,現在也算是一裝迷案了。”說完,他面色一變,又叮嚀道,“鹽運的事聖上及其重視,所以這次你一定要萬般小心,每一步都要謹慎行事,切不可出了岔子。”

程牧游闔首,“孩兒一定謹記在心,絕不會辜負朝廷信賴。”

***

迅兒睡熟了,蔣惜惜幫他把被子朝上拉了拉,又試試他手掌的溫度,這才輕手輕腳的從他房裡走出來。剛關上門,就看到樹影下面站着個人,那人見她出來,樂呵呵的走上前,將手裡的盤子遞上去,“蔣姑娘,你試試這湯,看看味道如何,我熬了半晌,這一碗是給你的,大人的我一會兒給他送過去。”

來人正是徐子明,他自從跟着程牧游回了新安府,便肩負起照顧他飲食起居的職責,衣食住行,無一不細心周到,連蔣惜惜都嘆為觀止,不知道他一個大男人是怎麼能事事考慮周全、任何細節都沒有遺漏的。

只不過有時候,他周到的有些過了頭,比如這次,程牧游從荊門村回來後,徐子明非說他瘦了,精神頭也不比以前,所以在一日三餐上更加小心,整日拿着本不知從哪裡得來的養生大全認真鑽研,在程牧游的飲食中加上了各種藥材。不僅如此,還隔兩天便炖一次所謂的營養湯水,不僅要程牧游臨睡前喝上一碗,蔣惜惜和史氏兄弟也沒能逃脫他的“魔爪”,直把全府的人喝得臉上浮光,口舌生瘡,一個個見到徐子明,便像老鼠見了貓,逃得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