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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落,小武和家丁們也接連衝著那衙役跪下,嘴裡哭嚎着要他替自己做主。那衙役見這麼多人齊齊跪下,說辭還都完全一樣,即便方才不信,現在也是信了。於是他又望向程牧游,臉色卻早已沒了剛才的恭敬,“程大人,得罪了。”

話畢,他身後的那個衙役走到程牧游身後,將他的佩劍從腰間取下,用麻繩把他的雙手從背後拴住,麻繩的另一端緊緊的系在自己的手腕上。

整個過程,程牧游都沒有掙扎,他知道即便現在費勁全力,但是以寡敵眾,自己也不是他們的對手。而且蔣惜惜他們完全可以在自己反抗的時候,找個機會一劍將他的喉嚨割破,那麼他就徹底喪失了翻身的機會。

所以,他便靜靜肅立着,沖蔣惜惜輕聲說道,“惜惜,你從不自稱小女子的,你說過,這麼叫自己簡直是說不出的彆扭,可是今天,你怎麼將這三個字說得如此自然?”

蔣惜惜被他說得一怔,所有的神情在剎那間凝住,只有一雙眼珠子在眼眶中躲躲閃閃,不敢正面看他。程牧游於是一笑,又從鼻中冷哼一聲,“惜惜,一年前你曾受過一次重傷,現在你還記得那傷口是在哪裡嗎?”

蔣惜惜悶聲答道,“我根本未曾受過傷。”

程牧游淡淡一笑,“果然,你早就不是惜惜了。”

蔣惜惜臉色一青,一聲不吭的躲到人群後面,不再讓他有機會找自己搭話,可是程牧游卻未就此放過她,他轉頭望向身後,目光冷冷的在幾人身上一一掃過,嘴裡說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話,“得了那種病,應該是生不如死吧,所以便要借他人的身體還陽,想堂堂正正的重新在這世間走一遭,我沒有說錯吧?”

***

看到程牧游被綁着雙手押回程府時,府里的人全都驚呆了,程啟山更是完全不信,甚至主動為程牧游作證,說岑南英失蹤那晚,他一直待在程府沒出去過。直到蔣惜惜反問了一句,“難道大哥以為他整晚都待着晏姑娘房中嗎?”程啟山才閉上嘴巴,不再說話。

蔣惜惜於是接著說道,“那晚,大人讓我守在晏姑娘房門口,做出他終夜未出門的假象,其實卻將嫂子引到樺樹林中,做出了此等傷天害理的行徑,我實在不忍見真相就此埋沒,才對官爺吐露實情的。”

說完這些話,她便面露戚哀之色,趴在桌上嚎啕大哭起來。

程啟山被她的這番話徹底驚到了,不過即便到了這個時候,他卻還是不能完全相信妻子的死與程牧游有關,心中只是迷茫着、焦灼着,卻遲遲不能下定結論。那幾個衙役見程啟山一直沒有發話,便也不好替他做主,只能靜候在一旁,默默的等待。

可就在此時,程國光出現了。

見到父親到來,程啟山頓時有了主心骨,剛想將事情的前因後果一一道來,程國光卻沖他擺擺手,示意自己早已經聽說了。他繞到程牧游身前,粗糙的手指幾乎要觸碰上他的鼻尖,一字一句的說道,“怪不得南英出事那晚,我在閣樓上見你慌慌張張的回來了,衣襟上還沾着血跡,原來......原來真的是你,是你啊。”

***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就在所有人的預料之中了,程牧游被這麼多人指證,當場便被衙役們五花大綁鎖進後院的一間柴房中,外面還留了三個人看守,以確保他無法逃脫。

迅兒躲在門外面,目睹了父親被捕的整個經過,他雖然一聲未發,但是卻在心裡記住了這幾個人:程國光、那名叫小武的衙役、程府的幾個家丁還有......蔣惜惜,雖然他在看到蔣惜惜也加入了指控程牧游的隊伍時,大大的吃了一驚,但是,在看到她的眼睛時,他還是從心底想明白了一件事情:她同那些人一樣,都被迷住了心智,模樣雖然未變,但是軀殼裡面的那個人卻早已不是她了。

想明白這一切後,迅兒便放棄了爭辯和求救的念頭,他一言不發的回到自己的屋子裡,將整個身體蜷在被中,直挺挺的躺着。

破天荒的,這次他沒有哭,因為那個總是嫌棄他懦弱的人現在已被作為嫌犯關起來的,他現在雖然對一切都無能為力,至少不能再懦弱下去。

窗外的雨還在下,大有拼個你死我活的架勢,劈頭蓋臉的打在窗棱上面,發出敲鼓似的聲響。

“嘩啦”。

窗戶被一陣狂風撞開了,風雨撲進來,將窗台上的東西全部掃向地面,發出“噼里啪啦”的一陣亂響。

迅兒本不想管的,可是在床上躺了半晌,他還是掀開被子爬下床,先走到窗邊把不斷開開合合的窗戶關上,然後將散落在地上的物件一一拾起,重新放回窗檯。剛想離開,眼角卻瞥到一樣東西,黑糊糊、光溜溜,躺在硯台裡面,對着自己拚命的擠眉弄眼。

“是你?”

迅兒一愣,將它從硯台里捏出來,放在手心中仔細端詳。原來那是他在灶房外發現的那顆綠豆,自從晏娘出事後,他便將這顆豆子隨手放在窗台上,再沒管過它,沒想剛才一陣風,竟然將這豆子颳了下來,還正好落到硯台里。

現在它渾身沾滿了墨跡,黑不溜秋,倒像是一顆黑豆。

不過不管綠豆黑豆,上面的那張臉還是清晰可見,眉毛是眉毛眼睛是眼睛,五官很是分明。不但如此,它還在大張着嘴巴沖迅兒說著什麼,就像那晚一樣。

“你別再說了,我現在心裡亂得很,爹爹被抓了,那些人還污衊他是殺死嬸嬸的兇手,而且,這家裡的人都變了,一個兩個的,我都快要認不出來了......”

不知不覺中,他竟沖那隻人面豆訴說起心中的苦楚來,聲音也逐漸變得哽咽,他終於找到了一個傾訴對象,一個永遠不會泄密的聽眾,雖然對方只是一顆古怪的豆子。

可是話還沒有說完,手指間忽的一滑,豆子落到桌面的一張宣紙上,軲轆了幾下,不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