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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那時伯祖父便被人奪走了身體,是不是?”迅兒望向掌心的豆子,只見它微微垂下雙目,沖自己點了點頭,證實了他心中的猜想。

“可是伯祖父為何會變成了一顆豆子呢?”迅兒還是不解。

“哥哥他們找到父親的時候,他身旁還擱着半袋綠豆,應該是父親下午在田裡摘的,我想,會不會是父親的魂魄被從軀殼中驅逐出去後,附到了其中一顆豆子上,所以才成了現在這般模樣。”程裕默一字一句的分析道。

迅兒恍然大悟,“是了,想必就是如此,幸虧我那天在灶房外面發現了這顆人面豆,否則伯祖父他......”他想說伯祖父豈不是成了我們的盤中餐了,又覺得此話實在是對長輩大大的不敬,所以硬生生將這半截話吞回了肚子。

“人面豆?”程裕默喃喃說出這三個字,“迅兒,你是說這豆子上面有一張人臉?”

迅兒點頭,語氣中充滿了悔恨,“我以前只覺得它面熟,今天經它提醒,我才發現原來這張臉竟是伯祖父的,都怪我自己太遲鈍,否則,後面的這些事可能就不會發生了。”

程裕默畢恭畢敬的將豆子捧在手心裡,前後左右仔細的瞧了瞧,疑道,“為何你能看出來,我卻什麼都看不到?”

迅兒急道,“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小姑姑,當務之急是兩件事情,一是救出我爹爹,以免他慘遭毒手。二是要將事情的真相告訴那幾個衙役,才能阻止它們繼續作惡。”

***

雨更大了,林中起了一層白蒙蒙的霧,宛如飄渺的素紗。方靖帶頭走在最前面,手搭成涼棚朝前一看,然後沖身後跟着的程國光和幾個衙役說道,“就在那裡了,我剛才就是在那片泥沼中發現了程大嫂的屍身。”

聽他這麼說,其中兩個衙役忙加快腳步朝泥潭走去,小武卻留在後面,同程國光對視一眼,慢悠悠的跟着走向前面。

“咦?這裡怎麼有個大坑,還有這麼多牛皮口袋呢?”

一個預料之中的聲音從前方傳來,方靖慢慢跟上,一言不發的站到兩個衙役身後,胳膊猛地朝前一推,將兩人推入坑中,自己也沿着坑壁利落的滑到下面。

“你做什麼?”兩個衙役吃了一驚,轉身望向方靖。待看到坑外那兩人詭秘的笑容時,心裡登時多了一層極為不好的預感。

可是方靖沒有給他們機會,他抽出腰間的匕首,“噌噌”兩下,便將離自己最近的兩隻牛皮口袋割開了,“兩位大人,你們看看,這裡面是什麼?”

衙役們眯着眼睛望向那兩堆黑乎乎臭烘烘的東西,可是還未來得及做出判斷,便看到兩團黑煙從牛皮口袋中撲將出來,直衝着他們的下腰處鑽過去,又倏地一下子消失了。

腰間一陣酸麻,這股極不舒適的感覺順着脊柱躥遍全身,竟連腦袋都跟着麻木了。

“你們.....你們設計......”

到了這個時候,兩人才終於明白被人算計,可是一切都已經太遲了,他們只覺天靈蓋處“嗡”的一聲,隨即像是被一股巨大的力量踢出了自己的身體,飄在半空,越升越高,茫然不知去處。

方靖看了看躺倒在地上的兩人,側身繞過他們,點了點後面的牛皮袋子,心中盤算了一下,皺眉說道,“還剩下二十八個人,缺了一個,是不是還有人被埋在沼澤里?

站在坑外的程國光沖他說道,“不急,現在麻煩已經基本解決了,我們有大把的時間慢慢找,一定會把最後一隻口袋找到的,咱們等了幾百年,也不差這一時半會兒。不過現在沼澤地很快就會蔓延到這裡來,我們還是要儘快將它們轉移到別處。”

說話間,兩個衙役悠悠睜開眼睛,醒轉了過來,看到面前的方靖,先是一愣,忙轉身朝後面退去,手忙腳亂間,竟然接連撞翻了好幾隻牛皮口袋,嘴裡亦“啊啊”的干叫着,“別殺我,別殺我啊,我不會出去了,絕不會將病染給別人的。”

方靖上去一把抓住其中一人,大聲喝道,“是我,我是天瑞,你現在不用再逃了,也不用躲着官家了,我們都好了,都正常了,如今這村裡到處都是我們的人,再也不用怕了。”

那衙役聽到這熟悉的聲音,愣了一愣,忽然一把將方靖死死拽住,口中絮絮道,“天瑞......前陣子在外面說話的人就是你對不對,你說,我們自由了,身子也完全好了......”說到這裡,他忽然將兩手伸到眼前,仔仔細細的一點一點的看過去,臉上已經不僅僅是驚喜,還帶着一抹瘋勁兒。

是啊,有時快樂來得太過突然,人也是承受不住的,若是不加以阻止,很可能就此瘋掉。方靖了解這一點,於是他連忙抓住那衙役的胳膊,嘴裡安慰道,“這是真的,我們出來了,而且都有了新的身體,不過你別激動,以後我們享樂的日子還多着,我會把他們欠我們的,一點一點的要回來,一絲不剩的,全部要回來。”

可是那衙役猛地掙脫了他,做了一個旁人完全不能理解,卻讓方靖他們淚流滿面的舉動:他將自己的衣物全部褪下,脫得乾乾淨淨,連褻褲都沒有留下......

脫光之後,他便神色慌張的仔仔細細的檢查着每一寸皮膚,終於,目光落在一個極淺的疤痕上,定住不動了。他看向方靖,嘴唇哆嗦了幾下,“這......這是什麼?”

方靖走過去,輕聲安慰道,“別慌,只是個普通的傷疤罷了,不是癘......”

聽到這個字,那人忽然抱頭蹲下,“不要說,不要把它說出來,說出來,它便來找我了,我不想......不想再經歷一遍,不想再回去了......”話畢,他已經淚涕橫流,渾身上下都在不斷的哆嗦着。

方靖只覺喉間一陣哽咽,他強壓下即將滾落而下的淚水,將地上的衣服拾起來,輕輕披在那衙役裸露的身體上,眼中驀然飄過一道厲光,“放心,它回不來了,我們......也不會再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