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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微過去的時候,陳燼正和高平案蹲下石榴樹下。

此時石榴樹已經結出了青色的果子,不復六七月份的紅艷灼灼,卻有一種沉澱下來的厚重。

一高一低蹲在石榴樹下,一個恣意洒脫,一個稚嫩天真,皆未說話,像是在靜心觀察着什麼。

不自覺地,林微腳步放輕,也不敲門了,順着半開的門進去。

她這個樣子讓陳靈淑有些疑惑,還有些忍俊不禁。

林微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石榴樹下的兩個人,然後做了個擺手的動作。

陳靈淑靠近了她一些,笑着輕聲道,“你以為他們在幹什麼?”

說著,她看了倆人一眼,自己忍不住又笑了起來。

午睡醒來,平案發現一窩螞蟻在搬東西,於是就喊了他舅舅過去,一起分享喜悅。

從開始到現在,這倆人蹲着看螞蟻,已經有半個小時了。

她都不明白,這麼一窩螞蟻怎麼會有那麼大的吸引力,讓一大一小專註那麼久。

林微搖搖頭,順着陳靈淑的視線看過去,恰好與覺察到人來的陳燼對上,忙笑了笑,舉了舉手上的東西,無聲說了倆字兒。

陳燼點點頭,拍了拍高平案的小腦袋,跟他說了兩聲,才站起身。

陳靈淑見狀,也沒有跟林微說下去,而是笑看着兩人往這邊來。

“乾娘!”

高平案站起身,小跑過去,額頭上還有一層細汗,仰着頭看她。

林微沖他眨眨眼,說道,“閉眼。”

高平案眼神興奮,“嗯”了一聲,乖乖閉上眼睛。

“伸手。”

她一句話,他便一個動作。

林微把送給陳燼的銅獅子遞給他,又笑着把手裡的陀螺放進他的手裡,然後變戲法一樣掏出來兩本《少年科學畫報》放上去。

“好了,睜開眼睛吧。”林微笑眯眯地擦擦他腦袋上的汗,聲音含笑道,“不知道你是不是喜歡,我就隨便買了。”

高平案小小年紀就有些老成持重,鮮少有跑跑跳跳瘋玩的時候,林微想着韓棟那群孩子,還有唐慎駐地那邊的孩子的喜好,便給他也買了這些。

至於《少年科學畫報》,她覺着裡面是圖畫,小孩子對花花綠綠的東西又比較感興趣,所以也給買了。

高平案睜開眼睛,看着最上面的兩本書,顯出高興來。只是到了陀螺的時候,滿是疑惑不解。

“陀螺?”

林微點點頭,笑道:“我不太會玩,讓你爸教你。”

高平案看了看陳靈淑,偏頭去看林微,“我爸爸不會玩……”

上次,爸爸試了,可沒成功。後來,也就沒給他買。

他話音剛落,林微反射性地去看在場的唯一一位成年男性。

高志國好像不在家,也就剩陳燼這個大男人了。

陳燼愣了一下,看了一眼林微,又瞥了一眼他姐,然後再低頭看拽着他褲腿的小人兒,扶額嘆了口氣,朝林微伸出手,“鞭子呢?”

問的時候,他把手裡的銅獅子又隨手給了林微,“拿着。”

林微接過去。

陳燼捋了兩下袖子,眼睛看着高平案,手上動作不停,他長得高大勁瘦,這樣一個動作本該優雅盡顯,此時在林微看來卻帶着那麼幾分危險性。

“看好了,這樣纏好。放在地上,然後——”他彎下腰,鞭子一揚,隨即突然道,“放手!”

話音落地,陀螺已經轉了起來。

林微:“……”

這樣的“觀察”教學……對於高平案這個年齡的小孩兒,似乎不大適合吧?

高平案抱着《少年科學畫報》,滿臉迷茫。

剛剛發生了啥?

為啥陀螺就那麼轉起來了?

陳靈淑沒忍住,一下笑出聲來,彎腰揉了揉自家兒子短短的頭髮,笑道,“沒看明白?”

“嗯。”高平案看看一臉高冷抽着陀螺的舅舅,糾結道,“舅舅好快,我還沒看清楚……”

他還沒看明白鞭子是哪個方向纏繞的時候,陀螺已經轉起來了。

現在舅舅在玩陀螺,他就只能看見舅舅彎着腰,一下一下抽着陀螺,陀螺快得都只能看見圈圈了……

“……”

陳燼頓了一下,收起鞭子,一把抓住還在轉動的陀螺,瞥了他一眼,嫌棄道,“觀察力太差!”

高平案垂下腦袋,就在林微以為他沮喪傷心的時候,他抬起頭,抿着小嘴好一會兒,才昂着頭說,“我多看幾次就好了。”

他可以一點點看的。

一點點看,連接起來就好了。

“沒人給你好幾次機會,讓你看好多次。”陳燼把陀螺和鞭子塞進他懷裡,順手抽出他懷裡的《少年科學畫報》,掃了幾眼,在他滿臉緊張中笑笑,“這個我先替你收起來,今天晚飯前學會打陀螺,否則沒收這個。”

說的時候,在他嚴肅的盯視中還特意揚了揚。

整就一不良少年欠收拾的感覺!

陳靈淑瞪陳燼,正要說什麼,卻見陳燼挑挑眉。

她知道他想說什麼,所以只好閉了嘴。

他們家之前就有個規定,如果不是原則性的錯誤,誰教育平案的時候都不能插手。

既然無法干涉,那她只能眼不見為凈。

“走吧,咱們到屋子裡說話。屋子裡涼快。”陳靈淑招呼林微,斜了自家弟弟和兒子兩眼,無奈搖搖頭,“讓他們舅甥倆玩兒去。”

林微笑着跟陳靈淑進了客廳。

院子里。

高平案盯着舅舅陳燼手裡的書,覺得好氣。

那是乾娘給他買的書,怎麼就被他支配了?

“在你沒能力的時候,你護不住任何東西。”陳燼蹲下,看着他的眼睛,似笑非笑,像是嘲諷,又像是慨嘆,良久,才慢慢道,“想要一樣東西,你必須付出同等的努力。你沒得到,那說明你還不夠努力,努力的方向也不對。”

“學會觀察,學會反思,學會規劃。”他道,“這樣你才能時刻走在別人的面前。”

高平案似懂非懂,看着陳燼,眨眨眼,想問什麼,卻又不知道從哪裡問。

最終卻只能搖搖頭,“我不懂。”

聲音雖稚嫩,卻透着一股子想要弄明白的執着。

“不懂?”

陳燼站起身,睨着他。

高平案點點小腦袋,眼神有些期盼,“嗯。”

舅舅那麼厲害,會給他講明白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