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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錯,我今日來,就是來向顧家十一娘顧氏阿鈺提親的,還請顧家家主成全,請天子成全!”

他這句話一落音,茶棚之中立時響起一聲女孩子的尖叫,不少人包括天子在內已是駭然變色,眾人驚的是實是沒有想到以他桓大司馬之子的身份會向一個庶出的小姑子提親,

而天子與琅琊王驚的是未想到他會先下手為強,提出與顧家聯姻,雖說顧家不只顧十一娘一個適齡的小姑子,但他的這個請求便已是暗示了他已得知天子與琅琊王之用心,這也算是桓氏對他們皇室所施加的威壓和警告。

桓氏手握幾大潘鎮之兵權,若是真的激怒了他,而逼使他舉兵謀反,其動蕩絕不亞於當年舉兵攻進石頭城的王敦,而現在的皇室在經歷了王敦之亂和流民帥起義的蘇峻之亂後,無論是經濟還是武裝力量上都受到極大的重創,皇室衰弱如此,絕不敢與世家對抗,更不敢與手握軍權的桓氏對抗。

此時,幃帽之下的天子已是將唇緊緊的抿成了一條線,眸光銳利,手指狠狠的攥進了掌心,彷彿只有這樣才能按壓住心中的怒氣。

琅琊王雖然臉色不好看,但也能保持一貫的溫和,對天子暗示加以安撫。

而在整個茶棚之中,唯一感到意外驚喜心懷大開連嘴角都差點合不攏的便是顧老夫人了,原本她還打算找個機會探探天子的心意,或者直接對那丫頭用點葯將她送到天子的寢房之中罷了,未想到今日還能聽到如此意外的好消息。

桓氏畢竟是健康城首屈一指的世族,如顧家能與桓氏聯姻,也不啻為最佳選擇,原本她還以為如桓氏這樣的高門大閥,顧家的女郎怎麼也攀不上,未想到今日還能聽到桓氏子弟主動提出聯姻之事,而且還是提親,所謂提親,便是以正妻之名份求娶罷!

顧家的一名庶女竟能以正妻之身份嫁入桓氏世族,這是何等榮耀之事!

顧老夫人激動得差點沒有一口應承下來,還是身邊的周氏提醒了她,才不至於令她太過失態。

而這個時候,顧毗卻將徵求詢問的目光投向了顧鈺,這意思是讓顧鈺自己來作出選擇。

就在眾人都好奇顧鈺會怎麼應答時,就聽她道:“桓郎君說笑了,阿鈺不過一庶女,如何能企望郎君龍亢桓氏之高貴身份!”

桓澈卻回道:“於我來說,門第與身份貴賤並不是我選擇女人的第一條件,我桓氏一族能得今日之輝煌,也是我父一手打拚下來的,世家百年積累,我父不過靠半身戎裝血海拼搏!

而且我也是庶出,你我的身份正好也相配!”

他說的不錯,在健康幾大門閥世家之中,唯有桓溫是以刑家之後貧賤之身起家,將桓氏一門發揚光大到如今的一等士族地位,比起那些靠祖輩們傳下來的基業來炫耀門庭的世家子弟來說,桓溫之能確實令人欽佩。

至少,這一點,顧鈺無法反駁。

然而欽佩歸欽佩,並不代表她就能原諒他的一切是非以及所作所為,前世的一切還歷歷在目,顧鈺暗暗的握緊了拳頭,看向桓澈,神情冷定而堅決道:“我已說過,不再適人!桓郎君豈非強人所難?”

聽到這一句話的顧老夫人登時傻了眼,氣得差一點就將手中的茶盅摔到了地上:這個蠢貨!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賤婢,你以為你是誰?連桓氏庶子正妻身份都不想要,你還以為你能嫁給誰?沒叫你去做一名侍妾就已經是夠看得起你了!

此時的桓澈也有些詫異而似笑非笑。

“不適人?”他似嗤笑了一聲,“你的話能代表你整個家族的意見嗎?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似乎也由不得你來作主選擇?何況還是如你們吳郡顧氏這樣的一等清望世族!”

說罷,他轉向了顧毗,續道,“顧大人,我說的是不是?”

言外之意,如顧家這樣的一等清望世族若將女兒藏起來不適人,這可不是什麼值得稱頌的事情,這是苛待!

顧毗黑着臉沒有答話,顧鈺便接了一句:“桓郎君說得是,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既然是父母之命,那麼郎君當由其嫡母南康公主遣媒人來說親,而不是一人在此兒戲!”

這話說得甚是娟介,一個小小的庶女何來如此大的氣性,顧老夫人氣得胸口鼓脹,氣血翻湧,直狠不得奔過去扇這個不知死活的死丫頭兩耳光。

誰不知道南康公主極其兇悍善妒,當年得知桓溫滅掉成漢後帶了一名美姬回來,南康公主甚至帶了一眾侍婢提着刀趕到成漢公主李氏的金屋藏嬌之所,想要殺了李氏,不料見到李氏對鏡梳妝,姿容甚美不禁心生憐憫,李氏辭甚凄婉道出自己亡國之奴的無奈之處,便叫南康公主一時心軟放過了她。

南康公主臨走之時還說了一句:“我見奴亦憐,何況老奴!”

我見到你亦心憐,何況那老東西呢?

這也是“我見猶憐”一詞之由來!

當然傳言多有附會,李氏能從南康公主刀下躲過一劫,究其真正的原因恐怕不只是因為她的美貌,所謂的言傳身教,從桓澈身上就可以看出李氏之心機和智謀了!

而從另一方面來說,南康公主雖然放過了李氏,並不代表她對李氏母子就能真正的完全包容,世家大族之中,主母賢名在外,內里對庶子庶女之嫉恨暗地裡使刀的比比皆是,已算不得什麼稀奇事了!

果然,在顧鈺將南康公主搬出來時,桓澈的臉色便急遽的冷沉了下來,顧鈺甚至都能感覺到他身上憤然的殺氣涌動。

他是恨南康公主的,不僅如此,他也恨着自己的父親,這一點,其他人不知道,前世與他朝夕相處過的顧鈺卻是感同深受。

茶棚里一時安靜得落針可聞,可謂是劍拔弩張,直過了好一會兒後,顧鈺才感覺到他身上的那縷憤怒陰寒之氣漸漸消失泯然無痕。

收斂了怒氣的他又微微彎起唇角,輕笑着道了一句:“顧氏阿鈺,你可知,我向你提親,那是抬舉你!”

她當然知道,前世他名聲大嗓之後,健康城不知有多少世家大族的貴女為其嘗盡相思之苦,有的甚至不顧身份的想給他做妾,前世的她又何嘗不是將一顆心全交付到了他身上,對其可謂言聽計從,沒有任何名份的便將自己給了他。

那時的她不曾想到,哪怕她已懷有身孕,他還是會毫不猶豫的將她當禮物一般送出去。

不料今世他還會提出以正妻之身份來求娶,這可真是極大的諷刺!

這樣一想,顧鈺的臉上便揚起一抹極為揶揄的冷笑來,這抹冷笑落在桓澈眼裡,竟是令他心中莫名的愴然一痛。

“好,我會讓我的嫡母南康公主遣人來提親!”桓澈突地說了一句,然後又抬起了她的下巴,沉吟了一句,“很奇怪,我偏偏就對你感興趣!”

顧鈺一驚,忙推開他的手退後了一步。

這時,竟又聽他道了一句:“從寒門到士族,除了家世簿閥,名望之外,還需要什麼?”言罷,他又突地湊到了她的耳邊,以極其低沉悅耳的聲音道,“顧氏阿鈺,我知道你想要什麼?而你想要的或許只有我能給你!三日之後,你來東江月華亭來找我,我給你想要的東西!另外……”

說到這裡,他的語氣又一頓,倏然轉身,對眾人施了一禮道:“諸君盡興,恕桓某有事,便先行離去了!”

在眾人的震驚以及一群小姑子傻愣愣的呆怔注目中,桓澈果然拂袖遠去,便如他來時一般,來也突然去也突然,直叫人恍惚如夢。

顧七娘卻是鬆了一口氣,緩緩的坐回了塌幾之上,只是眼珠子飛快的轉動着,好似在尋思着什麼。

茶棚之中,諸位郎君的神色也是各異,齊聚在顧鈺身上的目光中或帶着一絲傾羨,又或充滿了好奇,畢竟時下民風開放,多少年少的小姑子見到貌美的郎君,便是求一夕之歡的也有不在少數,子夜吳歌里也有唱:“寒鳥依高樹,枯林鳴悲風。為歡憔悴盡,那得好顏容。”

能拒絕如此絕美風華的郎君之求娶,這在許多人看來都是不可思議之事,而此時這個令人不可思議的小姑子更是面色沉沉,好似想到了什麼可怕的事情,竟是突地朝茶棚之外疾行而去。